第一章:灵石猴出世得灵识,渔家林隐迹离凡尘(中)
这日牛魔王跟骨小白闲来无事,却不知道打哪儿听得菩提树结果儿了,骨小白撺掇牛魔王一起去摘点菩提果吃。
牛魔王嘴里嚼着青草,似是腹语一般对骨小白说道:那玩意儿有甚好吃,哪里比得我的青草芽子味美。旋即一阵牛哼声。
骨小白是一只暹罗猫精,有着谛听本真的本事。不论神魔还是凡人,骨小白见一皮囊,便知这皮囊下的心思是何。
窃知牛魔王在顾虑什么,骨小白拍了拍牛背,上次你误入灵渊吃了灵芝草,可知师父为什么要罚你?
灵渊里的花草可都不是一般的花草,那都是神农氏留下来的远古仙草。且说那被牛魔王吃掉的灵芝草,仙道神魔四界,灵芝草共遗三株。一株植于南瑞福地,由南极仙翁所得;一株长于昆仑山,属西王母之物,然百年前被盗,至今音讯全无;
:“这最后一株就在菩提山后的栖灵渊…..灵渊里的花草每五万年老祖便要移植一株种去凡间,每二万年又要收归一株种回灵渊……”骨小白如数家珍的讲着菩提山上的仙文轶事。
:“师父若要真心罚你,断是劈了你这水牛角,也是你该的。”
话已至此,再糊涂的牛也知道转圈了,牛魔王因着吃了灵芝草,受菩提老祖惩戒,打回原形。而灵芝草效力,之于凡人,是回阳救逆;之于修仙之精怪,那可是修为与灵识的增进。不出几年光景,牛魔王便又可返得真身,修为大进。
听得猫精骨小白一言,牛魔王心下暗自忖度,颇有一种福祸相依之感。然误入灵渊,实属着了骨小白这厮的当。
牛魔王牛鼻子一哼,是谁人诓我老牛进的灵渊老牛可没忘。然嘴上还是同骨小白说,灵芝草之福缘且够老牛消受的,菩提果今日不吃也罢了。
窃得牛魔王心声,骨小白苦笑,也罢也罢,众生芸芸,各凭造化吧……虽如此说,可心下又不免感慨,这谛听的本事,若是不曾得诸己身也就罢了,偏偏这心竟贪婪到想窥听天机,实是可笑至极……
骨小白这猫精的来头不小,暹罗王庙堂里听了几年的经文,竟然开悟通慧了,菩提老祖云游至暹罗时,见他不俗便收归至门下。
天资甚好,总是难免骄矜之态,骨小白亦不例外。端是一把透人心的本事,就够他游刃于天地之间,然只一件事,骨小白一直记挂心头,不曾忘记……
海浪的掺杂进风声里,莫名显得夜色空旷寂静。天空偶尔有低低旋过的海鸟,乌墨色天空下,连带着白色的海鸟也变得晦暗不明起来。
小银铃见猴爷似是消停了些,低头翻起随身的袋兜,喏——
:“今日我央爹爹给我打了个如意圈儿,式样虽说算不得顶好的……”小银铃手中的如意圈儿,是渔家孩童间最时兴的一种饰物,圈口外开盘成两片祥云式样,滚边儿滑溜,泛着暗暗的光。
小猴子接过小银铃手里的银圈儿,一会儿举着看看,一会儿用它敲敲笼子,好生快活。
见猴爷这般开心,小银铃心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着牢笼里狼狈不堪却又十分欢喜的猴爷儿,小银铃心想:皇城里的皇老子会好好待猴爷吗?会不会又打他?
世间但凡母体胎生之物,人之初始,秉性绝无二样,皆是心性纯良之精物。后岁渐长,观览浮世,踪迹便渐渐泯去,其性自然矣。
小银铃心下担忧猴爷,手自袋兜里紧握,浑身憋出了一股子慌汗。
今日趁帮蒋铁匠打铁拉风箱之际,小银铃偷拿了枚铁笼钥匙,眼下却觉得这钥匙有千斤重。
话且说回蒋铁匠这头,孔老二如约而至,蒋铁匠端出预先准备好的酒,就着两盘粗菜点心,昏弱的烛火,你来我往之间,二人便喝开了,话自多了起来。
早年间渔村西边不远处有个岛……孔老二醉眼朦胧说起往事,脚下似有腾云驾雾之感,恍惚间又跌进了云层,惬意的睡去罢。孔老二心下对自己说道。
听得孔老二渐响起的酒鼾,蒋铁匠轻轻喊了两声:孔阿爹?孔阿爹?
蒋铁匠暗自舒气,倏忽又想起适才孔老二说的话,不禁陷入了经年往事。
早年渔村西边有个无人小岛,渔村渔民一次偶然登岛。却是说来也怪,那岛上方圆十里荒无人烟,只供奉着一尊石猴。渔民心下甚异,石猴怒目而视,眼神直视的方位恰恰是渔村。无巧不成书,恰逢时年渔村连日洪水灾荒……
莫不是这石猴作怪?
渔民心下后怕,却又不敢造次胡来。老话说的好:不在皇帝跟前站,余威仍可传四方。即是立了相供奉,估计也是不好得罪的菩萨。渔民作了几个揖后,逃似的离岛。
而渔村人得知这事后,于一日众人集结完毕后径直登岛,目的就是毁了作祟的妖石猴相。
那日,鱼叉飞舞,欢欣鼓舞之声弥漫整个小岛的上空,不消一会,妖石猴相拦腰而断,而旋即间小岛剧烈摇晃,蛇虫数蚁皆是疯似的投海,飞禽走兽倾巢而出,惊的渔村村民四下逃散,方才众志成城的众人,此时却与鸟兽混作一体,并无二样。
这大千娑婆,天公自然,富贵温柔红尘路,一番你挣我夺,然皆逃不过“保命”二字之重。
慌乱中,那泄密的渔民被石猴砸中……
:“猴爷儿,您莫怪罪…….莫怪罪…….”睡梦中的孔老二的呓语惊的蒋铁匠回神,当下吃了一惊,厚实污秽的手掌摩挲着那条瘸腿。
我毁你金刚菩萨身,还你一条凡胎腿。罢了罢了,孽不能再造,债欠了又岂有不还之理?
那岛虽至此没入了深海里,如同人心底那蛰伏的隐秘,虽不见天日,然雪泥鸿爪,岂能作枉然?
蒋铁匠披上蓑衣,海风烈,估计是要变天了。
烛火轻晃,蒋铁匠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泥墙上,一切像是浸润油纸以后四散开来的陈旧,咦,怎么不见银铃那孩子回来?
蒋铁匠心下正疑,踱步间,腰间的钥匙叮叮作响,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不妙!
屋外一声炸雷,孔老二从云间飞似的下跌,任他如何扑腾,嗓子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呵啊呀!
这叫声总算是从嗓子眼吐出来了,孔老二只觉喉间一股翻腾,呕了一地后,整个人轻的又似睡进了一层上好的软绸缎中,惬意的睡去罢,这绸缎这般舒适,睡去罢,睡去罢……
茫茫夜色,孔老二在熟睡中,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渔民,漫天风沙里,他头也不回的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