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对于半部即可治天下的《论语》稍有接触者都对其开篇之句不会陌生。几千年前的孔子,在儒家经典的篇首就用这么浅近的文字把“学”与“习”两个动作串联在一起,并把先后关系清晰地开列出来;而当完成这两个动作之后,“学而习”者收获的体验将是“说-悦”。动作过后收获体验,这一流程的完成本没有什么复杂的程序,但其落笔点在“学与习”,而且出自孔圣人之口,足见其中包含意义的深邃。
就对该句的认知和理解看,不同的人因为经历的人生成长过程不同,其对其的理解也存在于不同的阶段,理解的程度也有很多的差异。至于哪一种能够逼近孔夫子的赋予此句的本义,或与孔夫子说此话的目的相接近,也许只有把文字与说话人的人生经历联系在一起才能实现。从浅层意义(或直指义)看,该句的意思是学习了新的东西(不一定专注文化知识,可能是儒家关于“立德、立功、立言”的劝诫之理),应该及时地复习,只有这样才能记住;而习,除了复习之意外,当还有温习,实践之意。就孔夫子所见,“温故可以知新”,温既指温习,还当指向把所学运用到实践中进行检验之意。从文化知识的习得看,每一个生命的个体处在社会中时,其周围有太多需要认知学习的未知的东西,具象的,抽象的。生命原本短暂,要穷尽所有,是不可能的。在“逝者如斯”的残酷现实面前,学了,认识了,然后及时对进入大脑浅层的新东西进行强化,让其进入大脑的深层,一点点地积累,终可成就“大儒”。置身在信息爆炸的环境中,不论是什么样的东西,因为你存在其中,你要么主动地去接触与认知,要么是被动的去感知。当它们进入大脑皮层之后,如果不进行及时的固化,就可能渐渐地消失。
当然,按照孔夫子的说法,学得和温习、实践的过程不是仅仅停留在对原有感知内容的层面上,“温故而知新”。因为“实践出真知”,所以才会收获喜悦和快乐。而这种从点出发,然后进行深挖,经过引申拓展而有所新得的目标达成,才是孔夫子说此话的重要初衷之一。“吾生也有涯,学海亦无涯”,有限的生命,短暂的时光,不可能世事洞明,不可能事必躬亲。一旦接触了新的,并是有积极的价值和意义的,就应该尽可能地占有。如果“雨过地皮湿”,即使速览再多,也只能是皮囊空空。学,指向的是对现成东西的认识与了解;习,则是用占有的东西去指导行动,在行动过程中检验并发展。当然,要使两者能够实现相谐相生,及时性是不能忽略的。新陈代谢不仅仅用以说明身体的机能,生物的繁衍等具象的东西,还含括抽象的思想、知识文化等。每一个进入大脑的东西,其在大脑中存储的时间是有限的。要长时间地保存有价值的东西,必须及时复习,并进行不断地强化。否则,轻者变得模糊,重者消失无踪。
以上这些是从在此话浅层的直指义的充满进行分析。但就孔圣人的人生际遇看,他在自己的存世大著的开篇说这样的话,或者他的弟子或再传弟子在辑录老师对他们谆谆教诲的警言睿语时把此句放在开头,绝对有其不同寻常的意义和作为弟子的良苦用心的。在以血统决定尊卑的等级森严的时代,出身卑贱的孔子也渴望跻身社会的上层。以其血液中流淌的血液看,位居中产阶层的父亲是可以为他提供一定的事实证明。可是,由于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男女媾和的生命延续,他无法理直气壮地游走在社会的中上层。就孔丘的性格而言,他是绝对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的。既然无法通过正常渠道步入社会的中上层,过着有体面的生活,那只能另辟蹊径。身处乱世,身体条件所囿,不可能到沙场冲锋陷阵,以孔丘的性格看,他对这一路径是抱着不屑的。既然此路不通,只能别路突围。把官学带入民间,开起学道。纵使“述而不作”,但言传身教的有教无类的私学之风的兴起,不仅荣耀了孔子自己,也让与他有相似社会地位和人生经历的人找寻到一条走向社会高层的门径。而这种“下学而上达”之路的打通,让在山洞中出生的孔丘一步步才社会的底层走向社会的最高层,从贱民走向被世人敬仰供奉的圣人。这种翻转,没有任何外力的介入,完全依靠“学道”。就孔夫子而言,如果没有“学与习”,他只能永远游走是社会的底层,永远以卑贱之身与庶民为伴。正是借助“学”,并在学的过程中不断地“习”,他才完成了人生的蜕变。当了解了这些,我们再次品读“学而时习之”时,才能真正体会和理解孔子说此话所饱含的深情。
今天,当我们再次品读这句话,漫溯了此语的浅层和深层意蕴后,再把它投放到现实中进行观照时,其仍然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不论什么历史阶段,社会等级是无法抹去的。这种等级的自然分野的过滤,无形中在不同的阶层间立起一堵鬼打墙。在社会秩序日渐回归理性的当下,社会等级的有序和层级性按照固有的方式存在并左右着人们的思维。而要打破这种惯性思维,在没有其他条件可以依靠的情况下,走学道是相对公平,而且较为有效的途径。官与民虽然是社会分工不同赋予的不同的称谓,但从其存在的实体性意义看,两者仍然存在本质的不同。在门阀不在的当下,从江湖之远走向庙堂之高,“学”所起到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鉴于此,在品读经典语录时,除了关注其即时性的价值和意义,更应该把其投放到当下,滤尽渣滓,以为自己的前行储备有益的精神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