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发自简书App 第十七节 海爷并未随人群一起去祠堂,他只是蜷曲在厢房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浅睡着,躺椅旁边开着电火炉,屋内还算暖和。 屋外刚刚还是人声鼎沸,热闹不已,现在倒是一遍寂静。这种寂静,仿佛是一张网,悄悄地笼住了海爷的心。 他知道,自己也将是时日不久,虽说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逃脱不了,但海爷仍然渴望着奇迹的出现。 曹老太的去世,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原来死亡就在自己身边窥探着,这种不安和焦虑如果不是感同身受,谁也无法体会。但他还必须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内心的恐惧,一种对死亡随时到来的深深害怕。 曹老太的丧事安排其实就是自己日后的预演,或许保国碍于情面会办得更加热闹。所有的铺张浪费他原先是排斥的,但现在,他倒希望他的葬礼能够办得更加风光,钱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生前显赫,身后荣耀,人一辈子不就是追求这些东西吗?想到这些,不安的心稍稍有些放松,人活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看不穿的?海爷的眼角有了泪水,鼻子在微微颤动,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告别家乡的情景:一身军装,胸披大红花,大伙敲锣打鼓送他当兵的情形。曹老太抹着眼泪,一个劲地吩咐着,到了部队,好好干,别想家。 一眨眼工夫,他这辈子就这样到头了。 海爷悄悄安排着自己的身后事,该交的党费都交了,这些年来,是党给了他做人的尊严和底气。知道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他决定回到故里,安静地离开,不能再给组织添麻烦了。 有人悄悄地推开门,又关上了。海爷装作熟睡的样子,这些天来难得这样安静,他可以好好想着如何在老家度过最后的一段时光。老房子是要拾掇出来的,不能再呆在福生家里,后山头要去看看,挑个地方,人呐,到最后其实是一块土包了,想到这些,不安的心又开始翻腾起来。 父母的坟茔前些年总算修缮一新,墓碑是托福生在林家湾找的最好工匠打的,足有一米六高,那年大寒立碑特意叫上道士做了一场法事,热闹极了。他还特意安排永强在坟的两边栽了两棵柏松,几年没回来,估计也长高了不少。 当初就想好了,自己百年后就葬在父母旁边,人活一世,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这样也好,在外漂泊一辈子,也该落叶归根了。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睡着,不知什么时候,耳边有个声音在喊道:“爷爷,该吃饭了。” 海爷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见琳儿蹲在他身边。 奶奶呢?他问道。 “奶奶和叔叔他们在祠堂呢,大概吃完饭就下来,奶奶担心你肚子饿了,安排厨房给你弄得面糊,叫我给你送来。” 海爷现在只能吃些流食,太硬的东西不易消化,原先在家的时候,慧英想尽设法子给他弄吃的,只要海爷说想吃什么,她都会尽力去做,每次做好后,他又吃不了几口,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说道,要不再吃两口,好歹再尝尝。 海爷有时候也勉强再吃上几口,她脸上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容,总觉得他只要多吃几口,病也就能慢慢好起来。老伴老伴,老了就是一个伴,幸亏有了慧英的精心照顾,海爷的病情才没有发展那么快。 海爷摆摆手,他现在一点食欲也没有,他询问着祠堂的事情,琳儿睁着大眼睛,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说道,我今天算是见着大场面了,村里祠堂做得那么气派,简直像皇宫一样,一进三重,我那山疙瘩老家也有祠堂,和这一比根本不值一提。鲜花摆满了一屋,像电视看到的那样,漂亮极了。 当初筹集资金做祠堂,村里人找上门时,他毫不犹豫就捐了两万,祠堂落成时他还特意回来看过。单纯用金碧辉煌这个词不足以形容祠堂的气派,私下他问福生,这个祠堂花了多少钱,福生回答说大概二百多万,海爷吃惊道,这么多钱从哪儿弄的,福生说,一家一户凑的,总共筹资了三次。一般人家按男丁摊派,那些在外头做生意的或是家大业大的就多贡献一些。 海爷不语了,自己捐的两万恐怕还不是最多的,只是碍于他的面子,后来两次捐款村里牵头的就不好再上门找他。福生后来偷偷告诉海爷实情,像其他村里这种情况,像海爷这样的大官出手都是一个巴掌,还不算上通过其他渠道为村里谋福利的。 当官的钱不是钱啊?海爷心里捣鼓,他们哪来的这么多钱?这两万还是自己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 保国后来知道了,把两万块钱给了母亲,说村里的捐款算他的。 保国开公司也不容易,海爷说不能要,慧英说道,孩子给的就拿着,将来要用钱了再拿出来就是,权当是替他存着。 图片发自简书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