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见你时,你一身素衣一根发带随意将头发绑在脑勺后,你脸上未施一点粉黛,即使你的脸色白的几乎不见血丝,眼睛红肿的像两个核桃。
“出租房吗?”你的声音中掺杂着一丝嘶哑,我猜测可能是刚哭过的缘故,我抬头盯着你看了几秒,你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那两只眼睛平静的像一汪泉水,仿佛天崩地裂也掀不起它们一丝波澜。
“你要租吗?”你随身只带一个行李箱,我不太确定地问,要知道我这可是连公交车都不通的郊区,你点点头随手拿出钱包说“多少钱一个月?”
我吃惊地看着你,因为没有人没看房就先给租金“我先带您看看房吧”我站起来带路,出租房距离这不到百米可我却觉得走了很远,你周身散发出生人莫近的气息让你我之间温度低到极点,作为东道主的我还是尽力活跃气氛,我搜肠刮肚地介绍房子以及周边生活环境,可你没有给我任何回应,这让我尴尬到极点。
到出租房处我已经没有说一句话的兴趣,我推开门示意你自己看,屋内设施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木衣橱。由于地势偏远这间房子从没租出去过,所以我并没有放任何家用电器。
“多少钱一个月?”
“一千”我笃定如此简陋的装修再加上与之不匹配的租金你一定会拒绝,但我错了,你租下了它。
虽然我现在没有稳定收入,但如此不符合行情的交易还是让我生出愧疚感,我把家里的一套备用电器拿出来送给你时,你正坐在床边对着两张照片发呆,这是两张不同男人的照片,看着与你应该是同辈人。作为一个作家我读到了隐藏在你身后故事的气息,你看到我进来将两张照片扣在床上接过电器面无表情地道了句谢,我借签协议的名义问你要身份证,你迟疑了几秒还是从包里拿出来给我。
“王雨”一个普通又耳熟的名字,当我将身份证递给你时,你已经毫无顾忌地蜷缩在床上怀中搂着其中一张照片。
“想聊聊吗?”我试探性地问你,大概过了一分钟你开始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猜想你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我却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就让我从多年前你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开始讲起吧,你拖着厚重的婚纱抬起右手孤零零地踏上如鲜血一般的红毯,昂贵的水晶鞋将你的脚磨的红肿,让你每往前迈一步都从脚底传来钻心的痛,但是你的脸上依旧挂着定制的微笑正如在场的每一位观众一样。
当你两只脚都站在台上后,新郎才过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牵起你的右手,即便你们俩脸上都挂着定制的笑容也无法遮掩如死灰般沉寂的目光。
婚礼终于进行到最尴尬的环节“请新郎新娘互相拥吻”,伴随着欢呼声你俩旋转身体面向着对方,彼此平静几秒钟,新郎往前探出上半身,你闭上眼睛皱紧眉头,感受对方的呼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热气距你鼻尖不到半厘米……最终对方停下了,你松了一口气。
你讲到这里停顿一下看了一眼放在你旁边的照片,自嘲一句“要不是每天看你几眼,真记不清你了”,我知道你这并不是开玩笑。虽然他是你的丈夫但你们几乎不见面,你们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他住西边的卧室你住东边的,中间隔着长长的走廊。
他在家时你不会随意走出自己的卧室,这是你们之间的潜规则。
你们还做了许多规则,你说你记不住它们了,听你此时的口气真像个饱经沧桑的老年人。
我问你“为什么?”
你看我时似乎在看一个傻瓜,“为了生活”。
你说那时是你家过的最窘迫的时候,公司破产父亲入狱母亲瘫痪,你除了嫁人别无选择。
多可笑的生活呀,你面无血色伸展开身体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咳嗽。我递给你一杯水,你没有理会,从你的咳嗽声中挤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我在赎罪”。
由于咳嗽的猛烈,你的两颊像鼓风机一样突然下陷又鼓起,床板也跟着咯吱咯吱叫着,你的声音变得嘶哑却继续说着。你说如今你遭受的痛苦,你的丈夫全受过一遍。
我原本以为会一辈子这样下去,在我的卧室里独自老死,可上天偏让我又遇到阿响,他是我的初恋情人。
说道这里你平静的眼睛终于闪出一丝光泽。
此后你不在独自呆在你的卧室里,你踏着晨间的露水跨越大半个城市去寻找你的爱人,起初你担心被丈夫发现你的改变。可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你,一个挂名的妻子。
你发现了丈夫的秘密,他和你有同样的喜好—男人,这使你变得大胆起来,你将阿响带回你的卧室。
这让阿响将集中在你身上的目光转移到房中的昂贵的物品上,他喜欢穿上你丈夫的睡衣、拖鞋,用他的杯子喝水,房内一切的物品让他着了魔,驱使他在杯子放了不该放的茶。
你面无血色的脸开始抽搐,额头上的青筋开始爆出,你咬着嘴唇微笑着说“你当时经历一切的痛苦,我都在经历,我还给你”。
你的身体逐渐变冷,你叮嘱我把你和这两张照片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