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有他,今后,还有她。
壹
月韵拿着扫帚,正守在月宫门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清扫着那些落不完扫不净的残叶。
手上功夫心不在焉,眼睛还老是往外瞧,看那漫无边际的云端,看这平静无波的浮云,痴痴地等着,只是为了在月玖回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是她而已。
远处的霞云微微波动,他要回来了。月韵连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认认真真地清扫落叶,一下一下,扫地用力且认真。
月玖从祥云下来,却是径直入了宫内,未曾与她言语一句,连眼角余光都不愿施予。
她有些气馁地垂头,却又立即昂首挺胸,丢了扫帚,紧紧跟着月玖。
“跟着我作甚,还不快去扫地!”
“阿玖,我都扫了一天了,手都酸了。”
月韵可怜巴巴地跟在月玖身后,只盼他能回首看她一眼,月玖却只是冷漠地关上门,无情地说了句:
“身为月侍,乱牵红线,该罚。受罚偷懒,罪加一等,再加三天。”
“砰”地关门声,断了她讨饶的声音,也阻了她亲近的步伐。
贰
房门紧闭,显示着主人的无情。月韵却不愿离开,也不想听从月玖的话,到月宫门口扫地。她只想和月玖待在一起。
月韵抱膝,倚着房门,斜斜地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初遇月玖的苏山,她本是一株月季,刚成人形,对这山野林间满是新奇,成天除了修炼,就是逗弄山里的小妖。
苏山灵气充沛,对妖的修行,极为有利,但修为高深,化为人形的,并不多见。是以,月韵在苏山,过得还算如意。
那时,月韵并不叫月韵,大家都喜欢叫她阿季。月韵此名,乃是月玖唤她。
而她,于那天随月玖来了这九重月宫,便再也不曾听见阿季二字。
月宫空广冷清,只月玖与月韵二人,且处处都是禁制,这对爱玩的月韵来说,委实难过。
好几次,她受不了月宫的孤单,忍不住想向月玖道别,想离开这里。但每每看到月玖一人立于桂树下,背影萧索,遗世独立。
她走了,他就只有一个人了。
月韵又想起他对她的好,他带她下凡游历,教她如何牵线,随她戏耍,任她嬉闹。
留在这,好像也挺好的。
叁
奈何这次,她跟着月玖在凡间为情人牵线时,出了岔子。
她错信了男子的情话,将二人的红线牵在了一起。却不曾想,那人并非女子的如意郎君,因月韵的差错,女子生生遭了这场劫难,受尽那负心汉的折磨。
那女子的一生,本该平安喜乐,却因月韵,错过了情郎,遭受磨难,最后竟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她的情郎,亦是郁郁而终。
月玖陪着月韵看完那女子的一生,让她知晓牵错红线的严重后果,便罚她半月不能离宫,扫净桂树落叶。
之后,月韵便很少看见月玖了,即使见着了,也只留下匆匆而过的身影,不再如之前那般亲近。
月玖对她的疏离与冷漠,让月韵生怕月玖会不要她,赶她回苏山。
梦外,月玖看着眉头蹙起,泪痕未干却又抱着门柱熟睡的月韵,无奈却又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抚平她的眉宇,擦干她的泪水,将她轻轻抱起。
听着她嘴里的嘟囔抱怨,送她回了房间,为她盖上被子。在她耳畔轻轻许诺:
“阿季,我定不负你。”
肆
自广寒仙子随后羿离去,月玖便在这住了上千年,一个人。
神仙自古无情无欲,也不懂寂寞为何物。那天,在凡间一座小山,月玖看见了那个逗弄兔子的小妖,身边围着一些小精小怪。
她抱着兔子,偶尔摸摸兔毛,时而揉揉兔脸,许是手中触感柔软,她笑得明媚张扬。
看着底下的他们那么多,那么热闹,而他在天上却只有一个人。第一次,他识得孤独滋味,头一回,他觉得月宫冷清。
他想要她,想把她带在身边。
于是,他向她说了升天的众多好处,同她讲了她的资质聪慧,骗她说修行如何不易,神仙怎样自在。
他给她改了名字,换了衣裳,他只想,从今以后,独属于他。
他如愿以偿,将她拐上月宫,带她来至身边。有她陪伴在旁,平日觉得无聊繁杂的差事变得有趣,清冷的月宫亦添了几许欢乐。
甚至,代她受罚,他也觉得心甘情愿。
每日,他都要遭受天雷鞭笞,只能匆匆回房疗伤。他却偷偷庆幸,幸好她没事,幸好她不用受这天雷之苦。
幸好,她没有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