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我就很要强,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哪怕自己并不擅长也会死磕到底。我成了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艳羡的对象。
八几年我参加高考,高考三次我都落了榜,我不甘心还想继续,可是爸妈却说,读不上就是读不上,早点出去打工挣钱补贴家用比什么都强。
我哭着求他们,跟他们保证再给最后一次机会,一定会考上。但是他们直接断了我的后路。
于是,我放弃了,进了一家工厂,日复一日枯燥无味地工作着。但是我仍然不甘心,不甘心成为这么平庸的人,不甘心碌碌无为地度过这辈子。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我也二十五六了,我有一个喜欢的男生,等着他说娶我。可是老天就像开玩笑似的,让他娶了一个比我差很多的女人,就因为她怀了他家孩子。那我又算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散就散。
村里有人来说媒,对方父亲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立了军功,现在也是个小村官,母亲原是地主家的,也读过一点书。
但是这心里啊,始终放不下那个他。媒人说媒来的那天,我不停地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想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哭掉吧。
后来,我还是跟说媒说的那个男人在一起了,处了一个月,我们结婚了。我开始满心欢喜地布置这个家,也开始憧憬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是妯娌和婆媳之间的纷争越来越多,丈夫的懦弱也让我逐渐心灰意冷和难以忍受。
28岁时,我怀上了我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丈夫家里重男轻女想让我打掉她,但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却让我奋力留下了她,或许因为是母性,或许是同为女性的共情,也或许是我作为女人的不甘心。
我跟丈夫的矛盾越来越多,我们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当然无法避免地遭遇了家暴。
那天真的是个黑暗的日子,我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被用最污秽的语言辱骂,他们像是在开宗族大会一般制裁着我。我做错了什么?值得他们兴师动众地聚集起来辱骂我?他们推搡我,把我推倒在地,用东西打我,用手揪住我的头发,用唾沫星子溅我的脸。凭什么?我没有错!这群混蛋!
我挣扎起来,我打了领头的贱女人一个巴掌,我狂笑着,这群贱人。一个长辈模样的男人出来教训我,我不怕,我没有错,我挣扎出双手向他脸上抓去,他惨叫一声,双眼淌血,哈哈哈哈,他要瞎了,这个瞎子。他们骂我是个疯子,我是疯了,我只想让这群人下地狱。
事情终于闹大了,那个老头摸着流血的眼睛嚎叫着,说要杀了我。这有什么怕的呢?他现在就是一只哀嚎的豪猪,一只没有人性的狗。
有人报了警,警察过来了,疏散了人群,把那个老头送去了医院,我也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父母闻讯连夜赶了过来,我躺在脚踏三轮车上,看着打在路上的灯光,和奋力蹬着三轮的父亲,眼泪就那么从眼角悄悄地汨汩流了下来。
黑夜写满了绝望和恐惧,像张大了长了一嘴獠牙的嘴巴,又像在黑夜里狩猎伺机而动的鬼怪。他们猖狂叫嚣着,似乎在咒骂我让我下地狱。
在医院呆了几天,我被接回娘家养伤,脑袋受了重击和撕扯,浑身伤痕累累。我得了脑震荡,头痛欲裂,想去想起什么却只觉得痛苦。爸妈告诉我那群该死的人对我下狠手,而我也只记得被他们推倒前的惊恐。
“她什么时候走?好的差不多该走了吧?还想赖多久?”嫂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推门进来,屋子里一股油腻腻的臭味,让她擤了擤鼻子。是一个月没有洗头的油腻味,而我自己早已习惯,任由头发披散着。
我看着她嫌弃的模样,想起父母的不易,也不想让哥哥为难,便在她开口前说道,过两天就回去了,不会一直赖着,让她放心。
她忿忿不平地出去了,我也躺在那里好像在被什么侵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