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窗》短篇小说

短篇小说《纸窗》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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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纸窗》 作者:赵同

第一章 聚会

“今天5月29号,吉祥如意的日子啊!下班之后咱聚聚啊!我和叶凡现在在一块儿了,剩下的赶紧回话。地儿我选完了,咱以前学校门口那家烧烤。”黎川把这条信息发在了一个三人微信群里然后对坐在旁边的叶凡说,“我反正把聚会通知发群里了,顾骁要是不来那也不是我之过。”

“开车时发微信,小心你的网约车运营证被吊销。”叶凡看了一眼微信群里的内容后,把手机扣在腿上,说了那么一句。一天的工作让叶凡略感疲倦,合上眼睛休息嘴边却露出一丝微笑。那个动作是对正在开车的黎川的一丝嘲笑,一项没有组织能力的黎川单凭群里发一条信息就能让大家参加聚会是不可能的。

“你就放心吧!咱这网约车开了多少年了!零事故、零违章、零投诉。”黎川为了显示自己开车的技巧,加速超了一辆私家车,“我也感觉顾骁不会来,他哪次出现时不是得跟咱显摆点什么么?这会儿没准失业了不敢来了,哈哈哈哈。”

叶凡没有搭茬继续闭目养神,“你不搭理我我也能猜出你想的什么?”黎川说。

“我想的什么?”叶凡问。

“你想的你也不想来呗?”黎川回答道。

“你知道我不想来,你还把车停我公司门口儿堵我。这大周一的工作最忙,本来就累,哪有心思聚会。”叶凡终于找到了发牢骚的契机。

“你们歇班儿时我没时间啊!我这活儿你也知道,要是接了一个单后不知道要跑到哪去呢?然后一单接一单就停不了了。刚才那单正好到你公司那片儿,我一关单正好接你一起聚会。”黎川一边转动着方向盘进入一个桥洞下的停车场一边对叶凡叨咕着。

“怎么停这了?不是去以前学校门口那家烧烤么?”叶凡问。

“我刚才在手机里看了,桥下有个充电站,我在这儿给车充电每度能省1毛2。”黎川说。

“你可真能算计!从这走到那边得一公里,我腿不值钱。”叶凡无奈地说了一句后下车。

黎川插好充电器后拍了拍手里的灰尘说,“那可不,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那一会儿这顿饭怎么结账你算计好了么?”叶凡问。

“这个我早想好了,不用你费心。顾骁要是来了咱仨三一三十一,他要是没来咱俩二一添作五。”黎川得意的回答道。

“呵呵,你脑子都用在这儿了。”叶凡说。

“行啊!你居然听懂了。”黎川有些惊讶,自己刚学来的一套连贯有趣的话叶凡竟然早就听过。

“我当然懂,我爷爷打了一辈子算盘。”叶凡回答道。

“啊?这跟算盘还有关系?”黎川眼睛瞪得圆圆的等着叶凡的答案。

“你先去点菜,点完菜回来我在告诉你答案。多点点儿串,别省着。我告诉你啊?今天这顿一去九进一。”叶凡开玩笑说。

“啥?啥玩意?…什么进一?”黎川挠着头皮眼睛里透着那无知的求知欲。

“就是今天这对儿饭你请客!”叶凡说。

“哦,哦,哦!没问题,咱俩吃我请,要是顾骁来了我绝对不请。”黎川晃动着身子作出夸张的姿势。

“你和顾骁有仇啊?”叶凡问。

“没仇啊?不是你们两个有仇么?我站你这一头儿。”黎川说。

“我们俩没仇,我们那叫良性竞争!”叶凡摆摆手示意黎川赶紧去点吃的,黎川如得了命令一般迅速的跑到这烧烤摊的烤炉前跟老板大声说着,“20个串!20个肉头儿!两串甜鸡皮!两穿羊排!一个醋椒豆腐砂锅!”黎川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叶凡的位置大声问,“叶凡,你要烤羊肾么!大补。”这一声嗓门弄得叶凡一阵脸红,极速摆动着双手示意黎川。“那行!老板,那羊肾我们同学不吃,就来一串吧!没口福…”黎川点完餐后便离开了叶凡的视线不知去向了,也许是去买什么别的东西去了吧?

叶凡平时是很少在外面吃东西的,这个烧烤摊其实是他们三个好朋友的一个回忆高中生活的地方。叶凡、黎川和顾骁在二十多年前在烧烤摊对面的学校上高中,那个时候起黎川就时不时地嚷嚷着大家来吃烧烤。黎川在那个时候也是一个精神小伙,鼻梁很高,眼睛很大,满头的自来卷,由于他的长相和来吃串儿的频次,剩下两个人甚至都怀疑他是烧烤摊老板家的孩子。

小时候吃串可没有“二一添作五”或“三一三十一”,那个时候都没钱。家里每天给五块钱的中午饭钱,大家平时的娱乐去网吧的钱都是从这五块钱中扣出慢慢攒下来的。吃烧烤聚会的钱也是如此,谁的钱攒够了就去吃。顾骁开始还是会出些钱的,后来他说家里没钱了开始带饭。从那以后三人的烧烤聚会顾骁好像都是跟着白吃白喝,就齐“家道中落”的原因,顾骁解释道,“我爸在海南打工,开推土车把老农的三轮车给撞了,一车菠萝赔了不少的钱。”叶凡听了后傻傻地点头表示同情,黎川可不干了,心想:这是理由么?莫说撞了一车菠萝,就是撞了一车榴莲也不至于倾家荡产吧?

三个人的高中生活就在这“跌跌撞撞”中过去了,毕业前黎川又在这儿举行了一次聚会。那次聚会中他宣布自己不参加高考了,高中毕业后我去汽车铸件厂上班去!几个月后,黎川真的去了厂里,而顾骁考入了内海大学法学系的法理学专业,叶凡那年出国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年后他又回来高考了,比顾骁晚一年考入内海大学法学系的民法专业,成为了顾骁的学弟。那时候顾骁经常以学长身份拍着叶凡的脑袋说,“我这个专业是研究法的,你那个专业是运用法的。”听了这话后的叶凡不服啊!从那个时候起叶凡就和顾骁之间开始了他口中所谓的“良性竞争”。

再说黎川,那个汽车铸件厂从那年算起到今年总共干了23年。叶凡和顾骁在这二十多年里早就换了不少工作,黎川却连屁股底下的椅子都没换过。厂里在厂房里工作,让他练出了一身坚实的肌肉。但是在常年的噪声下工作导致黎川的听力下降,所以在点菜的时候他的声音会那么大。那汽车铸件厂在今年年初倒闭了,黎川就开起了网约车。当被问起开网约车累不累赚不赚钱,黎川的回答就几个字:我自由啊!

“咚!”“咚!”桌子上的两声响打断了叶凡的回忆,那是黎川买来的两桶大可乐,“这都多少秒了,这个还没改,小时候能喝完,现在估计喝不了那么多了。”叶凡说。

“没事,你喝不了,我喝。”黎川拧开了其中一瓶,可以听见很轻的气体泄露的声音。

“你去哪买可乐了?这么久。”叶凡问。

“嗨,我那车不是快充么?刚才那会应该充满了,我得拔电挪车位,要不然停车费按小时收,等咱吃完饭还得多交16块钱。”黎川认真地解释道。

“你上高中时那个小算盘的外号,真的不是浪得虚名啊。”叶凡略带嘲讽般的赞许着。

“诶,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两句话跟算盘有什么关系呢?”黎川问。

“哪两句话?”叶凡问。

“二一添作五和三一三十一啊!”黎川说。

“哦,这个啊。珠算的口诀啊!”叶凡回答道。

“嚯!上过大学就是不一样!不像我这个社会最底层。”黎川自嘲道。

“这和上大学有什么关系?我爷爷爱打算盘,从我小时候就让我背这些东西。我也是只会背,剩下的算盘珠子不会扒拉。”叶凡解释着。

“那也行啊!你爷爷大学教授…”黎川继续自嘲着,“我妈就是百货大楼一个收银员,我爸就是个工人。”

“打住!你爸要不是工人,你之前能在那汽车铸件厂工作么?”叶凡说。

“嗯,我爸也只能给我找个那工作了,现在还没了。不像你爸,还能把你送出国去…”黎川又开始犯起老毛病,口无遮拦的吓嘚嘚。

“打住!打住!又揭我伤疤…我出国,顾骁上大学那年,你怎么说的来着?”叶凡问。

“我当时说什么了?”黎川问。

“你们上学还得花钱,我这都挣上钱了!不挺自豪的么?”叶凡。

“唉!此一时彼一时…”黎川有些不好意思,“你联系联系,看看顾骁能来么?”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叶凡问。

“他一个大白领,我一个工人,我打不合适!”黎川说。

“有病,你就是有点儿毛病。”说着话叶凡拨通了顾骁的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就传来了声音,“我是助理,现在机主很忙,有什么事请告诉我,等他不忙时我转达给他。”

“我是顾骁高中同学,我找他有事。”叶凡说。

“都说了顾律师很忙,有什么事情我一会告诉他。”助理说。叶凡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挂了?”黎川问。

“电话里是他助理…”叶凡回答道。

“嚯!当领导了!”黎川赞许道。

接了这个电话后,叶凡心里到有点不是滋味了。从高中到大学自己一直和顾骁保持竞争关系,现在顾骁竟然开始使用助理了,肯定是成了律师事务所的主任了,此时的叶凡还是一家小公司的法务,相比之下心里不是个滋味啊!

“你和顾骁不都是搞法律的么?他弄了个助理,你还不弄一个?”黎川说。

“你是在给我补刀么?”叶凡说着话抄起一根烤串准备往嘴里送,黎川一下子拦住,“放好了,我得先拍照,他耍大牌不来,我也得发个朋友圈得瑟得瑟,我馋死他。”

正在这个时候顾骁的电话竟然回了过来,“喂!凡,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儿,就是黎川又闹着聚会了。刚才那个助理是谁?”叶凡问。

“嗨!哪有助理?就是一个手机人工智能软件。”顾骁说。

“嗯,那你来不来?你说话声音大点儿,我听不清。”叶凡说。

“我声音大不了,我也去不了。你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么?”顾骁的声音更低了。

“说呀!”顾骁说什么事都有卖关子的毛病,这是叶凡最受不了的。

“黎亮死了,我在参加他的葬礼。”顾骁说。

“黎亮,咱班的黎亮?高中班上的黎亮?”叶凡问。

“对!”顾骁回答道。

“那我怎么不知道,咱群里也没人说。”叶凡问。

“黎亮也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初中群里通知的。”顾骁迟疑了一下又问,“你是不是和黎川在一块儿了?”

“是啊!学校门口烧烤摊儿。”叶凡回答道。

“你可别跟黎川提这个啊!咱高中同学都不知道这个事儿,黎川大喇叭,嗓门又大,他一知道就成广播啦!”顾骁嘱咐着。

“好!那黎亮怎么死的?”叶凡问。

“具体的事我不知道。”顾骁回答道。

“知道了,要不我也过去帮帮忙。”叶凡问。

“你来不了,我在深圳呢。”顾骁回答道。

“啊?怎么在那。”叶凡问。

“黎亮毕业后没几年就来深圳工作了,生病住院都在这边弄。”顾骁说。

“嗯。”叶凡点头。

“行了,就这样吧。再联络!”顾骁说。

“诶,等等。你去深圳那边儿得请不少天假吧?律所那边忙得过来么?”叶凡问。

“哦,我不干了,现在赋闲在家呢!”顾骁说。

“啊?”叶凡惊讶道。

“回来再跟你说吧?我先挂了,等这边的事儿完了我回内海找你时再说。”顾骁说。

“嗯。”叶凡挂断了电话后若有所思,好端端的顾骁为什么会突然放弃律所的工作呢?本来还想和顾骁竞争的自己忽然比此时的顾骁要强了许多,但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不安的情绪开始升腾起来。

“诶!你想什么了!”黎川伸出手掌在叶凡的眼前晃动着。

“哦,哦,哦…没事。”叶凡说,“你刚才干什么了?”

“我发朋友圈啊?”黎川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好了就出来跟咱显摆,一不行就消失,别理他,看我发的这个,多丰盛。”

“你没在上面提我吧?”叶凡问。

“没提,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会写,我就发图,有图就够了。”黎川说。

“嗯,这倒是。一个连800字作文都写不出来的人。”叶凡讽刺到。

“诶!这有一个会写的啊!这你认识。”黎川刷着自己的朋友圈说,“声情并茂的,有图有文字,还有真相。”

“谁呀!”叶凡问。

“你自己看吧?你自己手机上也有。”黎川说。

“谁呀?”黎川上下滑动着自己的朋友圈。

那是一幅图,只照了腿和鞋子,看上去是个上年纪的人,图下面还配了一段文字:

“自家父母给自己兄弟姐妹留下来的东西他都要盗取。不敢接电话,逃避!拿着别人的户口本 ,用来要挟别人,会有人来收拾你的!”

“这谁呀?”叶凡问。

“你的好友都不备注的么?”黎川举着自己手机给叶凡看,他在朋友圈朋友上备注的是“关美轮”…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第二章 失踪

“这下知道是谁了吧?”黎川举着手机问。

“嗯,知道了,我没备注。她换了头像和昵称之后我就不知道是谁了。”叶凡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回答道。

“那就赶紧备注上吧!恭喜咱们阿叶找到旧人…哈哈哈。”黎川依旧保持着他的大嗓门。

“我说黎川,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今天这顿饭你是不是专门为了揭我伤疤弄的,还好顾骁没来,要不你们俩一组合,后果不堪设想…”叶凡无奈道。

关美轮,是叶凡的初恋女友。小麦色的皮肤,五官精致立体,而且看起来酷酷的。高中时的装束一般是简单地穿了一件橙色的吊带搭配件军绿色短裤。

起初和关美轮交往还算很正常,高中毕业后叶凡出了国,而关美轮凭借外貌优势考取了电影学院表演系的表演专业。叶凡刚到国外上语言预科班时尚且能联系到关美轮,可三个月之后联系变得困难,临行前两个人各自申请了当时刚刚出现在互联网上的聊天软件方便联系,可那段时间却只有叶凡发留言,却从未得到过关美轮的回复。无奈之下叶凡只能跑到当地邮局买了邮票和信纸,坐在宿舍里给关美轮写起信来。

“Do you still write letters in the 21st century?”一同留学的伙伴用英文嘲讽着,叶凡假装没听懂,接着那同学用浓重的东北口音又重复了一遍,“大哥!都21世纪了还写信呢?”叶凡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信件寄去了几十封后,等了数月也没有回音。叶凡心里开始慌张了,又经历了半年,实在受不了这内心的折磨,中断了在国外的学业。回到内海后通过电影学院的朋友联系到关美轮,关美轮解释道是自己手机丢了,一直没有买新的。当叶凡问起当初寄的那些信后,她的解释是那些信寄的都是家里的地址,只要一来信自己的母亲就会把信收起来,因此叶凡寄回国内的信件,关美轮是一封也没有看到。

经过一番解释后,叶凡和关美轮又一次的和好如初了。转年叶凡通过高考考取了离电影学院最近的一所学校学习民法专业,这家学校正是同班同学顾骁正在上的内海大学。就这样叶凡和关美轮又度过了几年美好时光,转眼间,关美轮毕业了,而叶凡离毕业还差一年。就是在这一年几个高中同学从各个学校赶回自己高中母校,在那个他们少年时期经常聚会的那个烧烤摊庆祝大家大学顺利毕业。叶凡虽然还差一年毕业,但鉴于他在高中时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便也被邀请其中。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脸上都泛起了微醺的色彩。“我以后得去南方了,那边服装设计那个行当比北方发达。”“我还得在考几次,必须得进体制。”“我居然保研了。”…每个人都在说这自己未来要干些什么。

“我学的装潢,都在深圳一家公司工作两年了,你们这才毕业…”这是叶凡记忆中黎亮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就不去这么远,我就去北京,当个律师,书写公平正义有序美好。”顾骁一本正经的说。

“得了吧!我看你长的就不像有序,你看你那牙里出外进的,哈哈哈。”口无遮拦是黎川小时候就有的毛病,几年时间仍然没有改进。

“这儿哪来的一个高中学历的啊!混进了大学毕业生的队伍。弄走,弄走!”顾骁调侃道。

嬉笑怒骂为背景,叶凡悄悄的问,“美轮,你有好的工作方向了么?”

关美轮没说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叶凡也没有再追问。

“都吃好喝好了吧!预祝你们都找到好工作啊!走!咱结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黎川面对着残羹剩水喝下了杯中的最后一点啤酒后说。

一场来自同一个高中却又毕业于不同所大学的同学聚会就在这最后半杯酒后结束了,其他人的事情暂且不知,单说叶凡,他从那天起就没联系上关美轮,一个好端端的女朋友就这么着“失踪”了。

一年之后,叶凡也从内海大学法学系毕业了。他也想像自己的那个“假想对手”顾骁一样成为红圈律所的律师,但他没离开内海,最终只做了一家公司的小小法务,平时里处理一些公司合同、劳务纠纷后侵权纠纷的问题,多半是用法律知识给企业“灭火”,从未在法庭上出现过。

起初的几年里,叶凡也尝试着去寻找关美轮但没有结果。等到毕业的八年后,她忽然收到了关美轮的电话,说是要还给叶凡一样东西。那是叶凡母亲送给自己儿子的一个翡翠挂坠,上大学那几年挂坠一直放在关美轮手里,关美轮“失踪”了,挂件也就随之“消失”了。那天她俩见面了,挂坠也还了,但没说几句话。此后的几年也有人张罗着高中同学聚会,每次叶凡也去,关美轮也去。但是都没提及多年前那次“失踪”的原因,每次在同学聚会中两个人体现出来的关系也仅仅是老同学而已。

“呦!你看看这朋友圈,是不是她们家谁棍儿了?”黎川指着自己屏幕大声说。

“你怎么说的这么难听,那是她爷爷,去世了。”叶凡指着屏幕解释道。

“嚯!你还认识他爷爷?”黎川问。

“认识,以前去过她爷爷家,铁道边的一个房子。不仅见过他爷爷,还见过她妹妹。”叶凡说。

“她妹妹叫什么?长得漂亮么?”黎川眼睛放光。

“叫关美奂,长得和她姐差不多。”叶凡回答道。

“嚯啊!有福,小姨子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儿。”黎川用奇怪的语气说着。

“你这个800字作文都写不出来的人,怎么一没正形起来嘴就不知道打住呢?那年她妹才17岁。”叶凡说。

“17岁,小有小的好,小的味道好。”黎川。

“停,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叶凡说。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我这是人的自然属性,我黎川与赌毒不共戴天。”黎川一串羊肉下肚后又一杯啤酒,“你听明白了么?我刚才说的那句话。”

“就你那点烂梗,早过时了。你和那个不共戴天,那你和哪个戴天?”叶凡露出了捎带着鄙视的表情。

“哈哈哈哈!你还真听懂了。”黎川哈哈哈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叶凡懒得再跟黎川聊这个无聊的梗,认真第翻起关美轮的朋友圈。

一张关美轮和她爷爷在病床上的合影,爷爷戴着氧气罩,她把头倚在爷爷头边。

照片下面跟着一段话:爷爷住院第二天时我问,爷爷你是哪年出生的?我是1928年在内海郊区出生的,我和姐姐一块儿来的内海市,姐姐比我大两岁,后来我在铁路工作…美轮,我想去我姐姐家,给她包个红包。

“这应该是她爷爷刚住院时的…”叶凡自然自语的,黎川对叶凡发出的一切声音好像开起了自动屏蔽功能,“老板再给这桌加20个串。”

“好你嘞!”远处的烤串人大声回应着,那脸上的热情让人联想到一张张钞票飘的他口袋里的样子。

那烤炉里升起的充满“美拉德”效应的香气此时完全激发不出叶凡的味觉,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认真地翻动着关美轮的每一条朋友圈内容。

一只插满了输液管的苍老的手,照片后面跟了这么一句话:爷爷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

“嗯,看来关美轮的爷爷确实是没了!”叶凡对黎川说。

“这底下不还有,咱同学那个谁的点赞么?”黎川说。

“你脑子让僵尸舔过还是怎么着,那是点赞么?那叫评论,他发的节哀顺变。”叶凡盯着黎川的眼纠正着,那表情吓的黎川不敢再往嘴里扔吃的,“你这也太严肃了,我不就开个玩笑么?你也发个节哀顺变表达一下?”

“我就不发了,平时也很少联系。”叶凡说。

“那不结了,吃串吃串。”黎川把两个刚烤好还冒着油泡的肉串放在了叶凡年前的盘子里。

“拿走,拿走,我不吃了,太腻。”叶凡把两根肉串又扔回了黎川的盘子。

继续刷朋友圈,后面一条微信是一个和爷爷紧握双手的照片。爷爷是谁偷了您的户口本、钱和房本,他现在是做贼心虚,见我就躲,做了亏心事的人才这样,我一定帮你拿回来。

“黎川,你看这条什么意思?”叶凡举着自己的手机给黎川看。黎川虚乎这眼睛逐字逐句的看,然后就是一口啤酒,“你这大律师能看不出来这个?这大概是老人死了,几个孩子挣遗产呢?”

“首先,我不是律师,顾骁才是呢!我只是个公司法务。其次,遗产被那个她说的小偷给偷走了?”叶凡问。

“什么小偷啊,就是他们家其中一个亲戚呗。”黎川回答道。

“唉!家家都得弄得很皇帝驾崩一样,争夺皇位。”叶凡感叹道。

“诶!大法务,你这话说得不够严谨啊。什么叫家家啊?我们家就没事。”黎川说。

“那你说说,你们家谁没了?”叶凡说。

“都在,就是…”

黎川告诉叶凡,就在今年春节。初二时在岳父家待到晚上十点,然后往家里带了不少的水果、鱼、肉和冻饺子,我那车不是空间小么?我都不乐意带。你知道我们家住六楼,往上搬得好几趟,还没电梯…

“川儿,咱讲重点行么?你这么讲,我得听但什么时候去?”叶凡说。

“好,我讲重点。”黎川说。

“第二天下午,就是初三下午,我媳妇在厨房洗碗。然后啪的一声,哎呦!我可惜我那套厨房地砖呦!你知道我花多少钱铺的么?”黎川问。

“我不想听了!”叶凡不耐烦了。

“唉!唉!马上,马上,我讲重点,讲重点。”黎川伸出手作出发誓状。

碗掉在地上后,黎川媳妇一阵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黎川为了打消媳妇疑虑开着车回到岳父家,一开防盗门可把两人给吓坏了。

“你岳父一个人住?”叶凡打断了黎川。

“嗯,岳母出工伤去世了,然后我媳妇才顶替了她那份儿工作么。”黎川解释道。

“嗯,继续,继续…”叶凡示意着。

黎川的岳父倒在客厅里,两人叫了救护车把他拉到医院。最后结果是岳父脑梗了,医生说最少得发作八个小时以上了。人是救过来了,就是浑身上下只有一个脑袋能动,说话也不利索了。

“然后呢?”叶凡问。

“你知道我一个开网约车的哪有时间啊?这时间一腾下来就没钱。我媳妇一个工人上12小时歇12小时,还得早、中、晚三班倒,还得照顾孩子,哪有时间啊?”黎川问。

“那最后你们怎么办呢?”叶凡问。

“送养老院了。”黎川回答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叶凡惋惜道。

“不过还行,我老丈人的退休工资正好怼了养老院的费用。他住那房子,我们简单收拾一下搬过去住。那还是个学区房,回来孩子正好再那边上学。”黎川煞有介事的讲着。

“那你们的房子呢?”叶凡问。

“过两天给他租出去,租金给老丈人治病什么的。”黎川回答道。

“行!你这人,还行。人糙办事还是挺有条理的。”叶凡说。

“那是,别看我没考上大学,我身边两大律师,我能不行么?”黎川说。

“顾骁是律师,我是公司法务,法务!”叶凡强调着。

“嗯,法务。你看我们家虽然有事儿,但不乱。”黎川说。

“嗯,那倒是。”叶凡点头。

“你看那关美轮她们家准有事搞不定,你还不用你法务身份给她们家普普法。”黎川问。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们家的事我不能掺和。”叶凡说,“再说,不是还有顾律师了么?都是同学,关美轮要是有事儿也会找他咨询的。”

“那到也是!”黎川点头,“吃串,吃串…”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第三章 缘起

翌日,叶凡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原本以为是个普通的推销电话,接通之后居然发展竟然还是个曾经认识的人。

“喂!你是叶凡么?”听筒那一端的人问。

“对,是我。”叶凡回答道。

“我不是骗子啊!我是顾骁的大学同学,你当初也是我们学校的吧?咱俩以前见过一面儿。”电话中说。

“你是?”叶凡问。

“我是小关…”电话那头儿的小关说。

“啊!我记得你,顾骁他们宿舍的。那时咱俩一起去过电子阅览室玩电脑游戏。”叶凡没想到这么久没见的人竟然会联系到他,他很兴奋。

“我找你有事,急事!”小关说。

“嗯,你说。”叶凡说。

“我今天给他拨电话是一个陌生人接的说是他助理,然后打了一天都没联系上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小关有些着急。

“哦,没事。昨天我和他联系来着,没事。那个助理只不过是一款AI软件,做得太像真人了。”叶凡回答道。

“没事就好,前不久他告诉我他把北京律师那工作给辞了,我有些担心他。”小关说。

“没事的,顾骁不会,我比较了解他。等我联系到他让他给你回个电话。”叶凡回应道。

“那好,谢谢。”小关挂断了电话。

叶凡立刻翻出顾骁的号码拨了过去,除了AI助理的声音,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一直打到晚上都是这种情况,无奈之下叶凡又拨通了黎川的电话,黎川还是那一套从前的内容,“放心,等他风光无限时肯定就出现啦!担心他干嘛?睡觉,睡觉!我这跑了一天的车,累死了。”

刚刚挂掉黎川的电话,顾骁的电话就顶了进来。“你回来了?”叶凡问。

“嗯,回来了。刚才一堆未接来电,有事么?”顾骁问。

“没事,就是刚才你们以前班上的小关联系不到你有点担心,结果电话打我这儿来了。”叶凡回答道。

“哦,我知道,我给他回过电话了,都是我这个语音助理闹的,我已经把这软件给卸载了。”顾骁说。

“你是把北京的工作辞了么?”叶凡问。

“嗯!”顾骁在电话另一段点了一下头。

“怎么了?”叶凡问。

“我爸住院了,帕金森,我得回内海照顾他。”顾骁回答道。

“唉!也只能这样了。昨天跟黎川吃了顿考串,他也说他岳父脑梗了。”叶凡说。

“嗯,现在都这样,压力山大。不过,咱们都没有像黎亮一样算是庆幸了。”顾骁感叹道。

“嗯,应该说幸运。”叶凡沉思了一下后说。

“对,用幸运比较准确。咬文嚼字的,不愧是内海大学出来的啊。”顾骁说。

“嗯,那个黎亮是怎么死的?”叶凡突然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都不说…是初中那个班级群里通知我去的。你知道我和我初中同学很少说话的。”顾骁解释道。

“唉,又成了不解之迷了。”叶凡叹息着。

“嗯!这个也好办,你问问那谁吧?她估计能打听到。”顾骁说。

“那谁?”叶凡追问道。

“我说出来名字你可别介意啊?”顾骁说。

“不介意。”叶凡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电话听筒里一直安静着。

“你说呀!”叶凡继续追问着。

“关美轮。”顾骁回答道。

“她啊!还是算了吧?”叶凡回答。

“你不保持你的好奇心啦?”顾骁问。

“不保持了,太晚了,睡吧!好好照顾你爹。”叶凡说。

“嗯!”顾骁挂断了电话。

同黎川和顾骁一样,已经去世的黎亮也是叶凡的高中同班同学。那个时候黎亮是离群索居的,跟叶凡的交集很少,而且也没见过黎亮用零花钱买过什么东西,也许根本也没有什么零花钱。

黎亮那个时候喜欢画画,叶凡看过他的画,虽然不是专业的美术高中科班出身,但是作品绝对是中央美院的级别,也许这就是天赋吧?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高中毕业后没有去考中央美院,连内海美院都没有去考,而是选择了一所普通的工艺美术学院,只须上两年就能毕业。

到如今,黎亮不过才40岁,怎么就会突然没了呢?这个事儿在叶凡的脑子里不断的打转,弄得他彻夜难眠。反复琢磨之后他在第二天还是决定给关美轮打电话问一下,希望能解密。

“喂!”叶凡拿起手机。

“喂!叶凡,有什么事儿?”关美轮问。

“嗯…最近你听过些什么事么?关于咱以前高中同学的。”叶凡吞吞吐吐的说。

“没有啊?”关美轮说。

“你初中的班上有个初中群么?”叶凡问。

“有啊!怎么了?”关美轮问。

“你是不是和顾骁、黎亮在初中时是一个班的?”叶凡又问。

“对啊!怎么了?”关美轮问。

“你没看群啊?”叶凡问。

“没看,最近太忙了。我爸爸户口本被我伯伯扣着不给,我得给他要回来。”关美轮说。

“你们那初中群群里以前可能有个消息你没看到,黎亮死了。”叶凡说。

“黎亮死了?”关美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黎亮死了。”叶凡重复着。

“天啊!他那么年轻就…”关美轮惊讶着。

“前几天在深圳那边儿举行的葬礼。”叶凡说。

“那他因为什么去世的?”关美轮问。

“不知道,顾骁都去了那场葬礼都不知道。没人说,他也不好意思问。”叶凡说。

“天啊!天啊!黎亮多聪明的一个人啊!那时候他画画…”关美轮惋惜着,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着当年的场景。

“你还认识他身边儿的谁?你给问问,看看是什么原因?”叶凡说。

“好!”关美轮说。

半个小时后,关美轮回电…

“我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初中时跟他不错的同学王劲,联系不上了。”关美轮说。

“王劲也是你们初中时的同学,天!他是我刚工作时的同事,早就不干了。他也消失了?最近消失的同学怎么这么多?”叶凡问。

“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关美轮的话暗示着大家年龄都大了。

“那黎亮的事呢?打听了么?”叶凡问。

“打听了,第二个电话给另外一个同学打的,通了,她告诉我的。”关美轮给叶凡讲着那听来的消息。

黎亮由于家庭条件所限,毕业后选择了两年的专科美术学校,大专一毕业就去了深圳谋生,那边工资不是高么。他选择了室内装潢的工作一干就是好多年,一直都还算不错。去年,一次公司安排的体检,检查出他后背生出一只疙瘩来。公司建议他去医院复查,等到复查结果出来竟然是癌症,然后就挺了一年就去世了。

“他治了么?”叶凡问。

“那就不知道了。”关美轮说。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咱们这些同学怎么都混成了这个样子。”叶凡感叹着。

“可不!我最近也烦着呢!”关美轮说。

“嗯,我知道。你爷爷去世了,20年前我该见过他一面儿。”叶凡说。

“现在的事儿比我爷爷去世时该糟心呢!”关美轮说。

“怎么了?”叶凡问。

“我爷爷去世后,我伯伯把我爸户口本给拿走了,我要不回来。”关美轮说。

“什么意思?”叶凡问。

“我爸的户口本在我伯伯手里。”关美轮说。

“你爸的户口本为什么会到了他的手里?他扣着户口本有什么用?”叶凡问。

“我爷爷是户主,我爸爸的户口页在爷爷的户口册里。”关美轮回答道。

“哦,那我明白了。”叶凡说。

“我准备去法院告他!去拿回我爸的户口。”关美轮愤慨的说。

“这种事情你报警就可以了。扣押他人证件会对他人的生活、工作、出行等方面造成极大的不便和损失,有关部门会对他进行行政处罚的。”叶凡回忆着那些快要忘记了的法律知识。

“我爷爷不是去世了么?他拿走了爷爷的钱,还拿走了户口本,我现在想给爷爷奶奶合葬都合不了。”关美轮说。

“现在你的主要诉求是什么?”叶凡问。

“没什么诉求?就是想要回那本户口,然后给爷爷奶奶合葬。”关美轮焦急地说,“我爸岁数也大了,没有户口本的话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嗯,我听明白了。要回户口本应该不难,但爷爷奶奶骨灰合葬这个事就不是法律范畴了。这个事还得你们家几个人好好商量。”叶凡说。

“嗯,我伯伯太可恨了!”关美轮用最凶恶的语气说着她伯伯的名字。

“好了,就这样吧。这事不难办,慢慢来,不必着急。”叶凡说完挂断了电话。

叶凡重新看了一遍关美轮先前发的那条朋友圈微信的内容。关美轮爷爷出生于1928年,那么去世时应该是95岁。

上大学时关美轮曾经带着叶凡去过一次爷爷家,那时她爷爷应该是75岁吧。两个人是骑自行车去的,关美轮在前,叶凡在后面跟着。车子行至一个地道桥,桥上恰逢火车驶过。它挂着一节一节绿色车厢,好长好长的,就像一条绿色的长龙一般从叶凡的上方驶过,那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千军万马呼啸而来。风驰电掣间,叶凡就像被震碎了耳膜一般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嗨!楞在那里干什么!拐弯了。”关美轮大声地叫着。叶凡醒过神来,蹬着自行车跟着一起拐弯。地道旁边这条路一边是铁轨,另一边则是废旧的民房,也就是在早晨,晚上是断不敢走这里的。说是一条路上走,还不如说是在碎石堆上前行。

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后可以看见红砖砌成的小区大门,进了门左侧那栋楼房就是关美轮爷爷的家,与铁轨的直线距离也就50米吧?

关美轮的那几条朋友圈微信内容,让这些记忆的碎片不断地在叶凡的头脑里重新显现出来。

户口本、爷爷去世、伯伯…这些散乱的单词终于在叶凡的脑海里连城一条直线,他在第二天再次拨通了关美轮的电话。

“你爷爷的房子是不是在铁路边上那个,我以前好像去过一次,从我家这个方向走地道右边的一条小路里。”叶凡问。

“对呀!”关美轮回答道。

“那是铁路的企业产吧?”叶凡问。

“对,现在还是公产房,没有买产权。”关美轮回答道。

“那就对了,我明白你们家怎么回事了?在争那套公产房,对吧?”叶凡问。

“对!”关美轮回答道。

“想怎么分?”叶凡问。

“我爸、我伯和我姑姑,房子分三份儿,一人一份儿。”关美轮说。

“嗯,一般是这样的,没问题。”叶凡说。

“可我伯不同意,他要求自己拿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给我爸,我姑要想要只能给百分之十,这百分之十还得从我爸那份儿里出。”关美轮说,“我准备告他!”

“美轮,公产房不涉及继承的,只能变更承租人,公有住房承租人死亡的,承租人的配偶、子女、父母等可以申请过户。咱们内海市现在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叶凡停顿了一会儿说,“如果你去告遗产分割问题,应该不会受理的,你爷爷那套房子应该不算是遗产,只是承租。”

“嗯,我问过律师了,他也是这么说的。”关美轮说。

“律师?咨询费花了多少?”叶凡问。

“…”关美轮沉默了一会儿。

“没花咨询费吧?你咨询这人是顾大律师吧?”叶凡问。

“嗯,是顾骁。”关美轮回答道。

“唉,你问他?”叶凡叹息道。

叶凡和顾骁两个人同在一所大学内学习法学,虽然是好朋友,但两个人性格迥异,风格也不一样。学习上顾骁的笔记做的天衣无缝,而叶凡只是在书上画画重点;顾骁对每一条法条都咬文嚼字,可叶凡却做不到。顾骁常用“若是知有底人,细嚼来咽,若是不知有底人,一似浑仑吞个枣。”这句话来讽刺叶凡,叶凡也讨厌顾骁过分的斟酌字句,而不爱去设身处地的做情景带入。

“顾骁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了么?”叶凡问关美轮。

“告诉了。”关美轮回答道。“他说先让我通过法律手段要回我爸的户口本。”

“嗯,换一种方式问你吧?关于这个房产问题,你和你爸商量好最后想要什么了么?”叶凡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不单单是只想要回户口本吧?”

“嗯!”关美轮点头。

“户口本的事你起诉了么?”叶凡问。

“已经起诉了。”关美轮说。

“那就糟了…”叶凡说,“我问你,你说的这个伯伯是不是关美奂他爸爸?”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第四章 回忆

叶凡那次穿过碎石路来到关美轮爷爷家,就是后来说的那套铁路企业产权房里。那房不大,火车过时可以听到隆隆的轰鸣声,没有火车经过时这间房里倒是异常安静。

叶凡进屋听见的第一个声音就是关美轮爷爷那低沉的喘气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什么话,枣色的面容上始终透着微笑。身穿白色背心,蓝色裤子和绿色的解放鞋。坐在那里仿佛就是一尊弥勒佛雕像,如如不动。他很安静,可坐在他两侧的两个孙女却叽叽喳喳的略显嘈杂。一个孙女是关美轮,另外一个就是关美奂。

那是叶凡第一次见到关美奂,她和关美轮长相相似只是比她小了两岁。此后的几年里,关美轮也在同叶凡聊天时提过几句关于这个妹妹的事情。她和黎川的情况差不多,没有考大学。在叶凡上大二时曾听说过他好像在一家小超市里做收银员,后来超市倒闭了,就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这关美奂现在是不是生活上不太富裕?”叶凡问。

“是啊!你联系过她?”关美轮问。

“没有,我这只是我的判断。”叶凡说。

“你判断的没错!”关美轮说。

关美轮告诉叶凡,妹妹在17岁那年就辍学了。之后一直做着临时工,长期处于混沌状态下,终日浑浑噩噩。虽然长相和身材都与姐姐关美轮相差无几,但她的生活仿佛是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却爬满了虱子。

其实在那次她爷爷家的那次会面之前,关美奂的父亲,也就是关美轮口中说的那个伯伯就离婚了,没了家庭约束的关美奂也就放任自流了。

大概是2012年吧?关美奂结婚了,没办婚礼。那个时候姐姐关美轮一直在外地跟剧组,所以对于这个妹夫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只知道她在结婚1年以后生下一个孩子后离婚了。

“那最后那孩子归谁了?”叶凡问。

“给男方了。”关美轮回答道。

“那可惜了,应该自己留着,有个陪伴。”叶凡说。

“我也觉得应该留下,可我伯伯说他们家情况养不了孩子,而且有个孩子拖累也妨碍我妹妹再嫁。”关美轮说。

“那她现在嫁了么?”叶凡问。

“没嫁。”关美轮说。

“那不得了。”叶凡说。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关美轮问。

“就是觉得你伯伯家的生活状况应该不是太好,所以可以后退一步,稍微给他多一点,就当帮忙了。”叶凡回答道,“我是不建议你先起诉拿回户口本的。”

“先拿回户口本有问题么?”关美轮问。

“如果你单单想拿回户口本那应该是没问题的。”叶凡。

“可是我们还得要回来本来属于我们的那份房产。”关美轮说。

“为什么?”叶凡心想:关美轮的最后诉求绝不是给父亲要回户口,然后把爷爷奶奶骨灰合葬这么简单。一会儿只想让父亲安度晚年,一会儿又要争房子,她肯定有很多事情还没说,并且思路也是乱的。这些东西只有靠聊天慢慢梳理了。

“因为我伯伯不孝顺,对我爷爷不好!”关美轮情绪激动的说,“他给我爷爷喂饭我爷爷都不吃,他压着户口本不给我爷爷办销户。”

听到这里叶凡对关美轮家争爷爷公产房的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理解,按照叶凡的思维推断关美轮伯伯压了户口本不办销户是符合逻辑的。现在来进行一个换位思考,叶凡闭上眼睛把自己幻想成关美轮的伯伯。

他站在碎石路上,望着远处的那栋旧式砖楼。远处是救护车的声音和一些谩骂他不孝的语句,而他此刻只能闭上眼睛冥想怎样才能得到这套房子里该属于自己的部分。户口本里有哥哥的名字,假如父亲去世后哥哥拿着父亲的死亡证明去办了销户,然后他就会变成那套房子下的户主,这样的话我在分割这套公产房上就处于劣势了。不行!我得把事情改变,不然的话太不公平了。想到这里,一辆火车从他左侧驶过,一阵轰鸣声响起,叶凡从那些换位思考的想象中回到现实。

“你们一定得先解决房产问题,再要你爸的户口!”叶凡猛醒。

“为什么?”关美轮问。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爸如果拿回自己户口本。那上边不是还有爷爷的户口么?他拿去做注销,然后自己做房产下的户主,这样他就有可能把这套公产房的承租人变成自己。”叶凡解释着。

“那在法律是不行的啊?”关美轮问。

“这又是顾骁跟你说的吧?”叶凡问。

“嗯!”关美轮点头。

“有些法律之外的事是很难意会的。”叶凡说。

“那倒是。”关美轮同意了说法。

之所以叶凡会这样想,是因为在几年前同事史超家里也发生过公产房房产纠纷的问题。史超爷爷去世后,也是父亲,伯伯和姑姑分房。他父亲和伯伯一查爷爷档案发现里面从头到尾也没有自己妹妹的名字,结果兄弟俩瞒着妹妹就去了公证处办了遗产分割。至于为什么没有他姑姑的名字,后来分析可能是因为史超爷爷因为“重男轻女”从最初开始就一直没有填写过有关于自己女的任何信息。这种事情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的世界里屡见不鲜。

“你要走了户口本,你伯伯就会产生联想,你爸爸会用法律之外的手段占有房产。”叶凡说。

“其实我还有一个担心的事儿。”关美轮说。

“还有事儿?”叶凡问。

“我伯伯他离婚了?”关美轮说。

“那更应该适当多给他一点了,爹也离,闺女也离。”叶凡开玩笑说。

“他又搞了一个二婆儿。”关美轮说。

“哦,那叫你伯伯现任合法妻子。”叶凡纠正道。

“那我也叫她二婆儿。”关美轮强调着这个“二”字。

“你管人家叫二婆,可人家绝对是合法妻子。虽说公产房这事儿在法律上不存在继承。可是要按咱老百姓那说法,三一三十一,你伯伯继承那份儿肯定得跟人家商量的。这事儿跟你伯伯现任算有点关系,你们家分多少要多少的不是你爸也得跟你妈商量么?倒是他前任,也就是关美奂她亲妈没有任何发言权。”叶凡说。

“问题就在这儿了,这二婆儿还有一个儿子。”关美轮说。

“合法妻子她儿子是她跟你伯伯结婚前带来的?”叶凡问。

“对!”关美轮说。

“所以你担心分完了房子,换完了钱,分不到你妹妹头上。”叶凡判断着。

“肯定分不到她那啊!最后肯定到我伯伯二婆儿的儿子那了。”关美轮说。

“那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事儿了,你爷爷的遗产,到了第一继承人手里。第一继承人去世前,那些东西只能由你伯伯和…那叫什么?”叶凡解释道。

“二婆儿。”关美轮接话说。

“不对,婶。你伯伯去世后,你婶继承,你婶去世后,才由你婶家那个男孩儿和你妹妹继承呢?还远着呢。”叶凡说。

“那不行啊!我爸我姑都不愿意。”关美轮说。

说到这里叶凡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十年前自己家也有过一次“三一三十一”分财产的事儿。那年叶凡爷爷的老家大儿子突然来到内海市区,召开了家庭大会,议题就是怎样分割叶凡爷爷的财产。注意这里用的词儿是财产而非遗产,因为叶凡爷爷那年还没去世呢,没去世就不能叫遗产了。

那年叶凡的父亲和爷爷一起合买了个房子,爷爷奶奶住在大屋,叶凡住在小屋。开始的时候还算平静,突然有那么一天老家的三爷在叶凡大伯耳朵旁边嘚啵了一句,“这叶凡他爸可是继子,要是这房子将来让他给占了,那咱老叶家的资产可就外流了啊?”

就这么一句话,让大伯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在县城买了一些吃的后直奔内海市区,家庭大会上开门就提“三一三十一”。殊不知这叶凡爷爷是个会计,玩儿了一辈子算盘,听见这话后立即反驳一句,“我还没死呢!”这次家庭大会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如今在自己家里发生的事儿也在关美轮的家里重演着,听到这个叶凡只能提醒一句,“分完房的钱,你妹妹关美奂得的着得不着不是你们能操心的事儿。”

“对了,提到关美奂,我想起来一件事。”关美轮转换了一下话题。

“什么事?”叶凡问。

“你知道咱俩的事当初是怎么完的么?”关美轮问。

叶凡当然知道,他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怎么会不知道,但她还是想听听关美轮的说法。

“因为我妹妹喜欢你。”关美轮说。

“嗯,然后呢?”这个关美轮妹妹喜欢自己的说法,在某次同学聚会上关美轮曾经说过。但叶凡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此刻他没有去反驳只是为了听完这个故事,看看关美轮会说些什么?

“就是有一次,我妹妹告诉我她喜欢你。”关美轮说。

“这就完了?”叶凡示意关美轮继续讲下去。

“然后她说她跟你在一起了,就是那种在一起…就是…”关美轮开始吞吞吐吐。

“哦,你不必说出来,我明白。”叶凡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让了。”关美轮说。

“可是我和你妹妹关美奂只见过两面,一次是在你爷爷家,另外一次是第二天她让我带她去图书大厦买书,买完了书把她送回爷爷家,仅此而已。”叶凡说,“那当初就是我们中了她的计?”

“中计了!”关美轮点头。

听见了这句话后,那久违了的火车鸣笛声又在叶凡的脑海中响起。霎时间他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碎石的路上,他穿过那条小路后站在了铁路旁的那栋旧式楼房前。等了一会儿后,关美奂背着包从那门洞里出来。

此前的一天,关美奂突然给叶凡打来电话。说是本来让姐姐带她一起去图书大厦的,可姐姐突然有事儿所以就把带自己出去买书的这个任务交到了叶凡手里。

叶凡努力地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情,由于事情已经过去了20年,所以和关美奂当天的聊天内容已经回想不起来的,但大多应该是关于她姐姐的。“你的脸颊毛细空有点粗糙,你涂一下我的黄瓜水试试。”这句话是唯一偏离主题的话,是关美奂当初对叶凡说的。

如果她盯着自己的脸颊看勉强认为成习惯自己的话,叶凡认真地分析着:那也不符合逻辑。如果关美奂真的喜欢自己的话,那次买书之后为什么就没有下文了。而且同关美奂买书那天与关美轮的消失是有时间差的,因此不能成立。两人分手的原因不应该是因为关美奂,至于这个原因应该是关美轮给自己设定的假想原因,久而久之便欺骗了自己的大脑成为了真正的记忆。

“哦…”叶凡想到这里但没有去过多的解释,也没有去马上推翻这个说法,“哦,有个事我得说明一下,我确实跟关美奂只见过两面,所以我之前跟你说的在分割房产时要尽量多照顾一下你伯伯家一下可是就事论事,不是向着关美奂啊。”

“嗯。”关美轮点头,“我没这么想,我就是把之前的事解释一下。”关美轮说,“其实房子都给他们都可以,但我伯伯太不孝顺我爷爷了。他拿走了爷爷的钱,办完了死亡证明不给爷爷销户,还拿走了那本户口。”

“你怎么知道他没销户?”叶凡问。

“我傻啊?我有爷爷的身份证号和照片,我去查的。”关美轮说。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第五章 分析

“你说内海公园怎么一到周末那么多人,进都进不去。”许伟说。许伟是叶凡在公司食堂的饭搭子,两个人平时不怎么说话,只有中午食堂开饭时才找个话题聊聊,今天碰巧食堂的电视里播放这内海公园里人山人海的情景。

“这不都是相亲的么?代替孩子相亲。”叶凡说。

“跟劳务市场一样。”许伟说。

“嗯,我以前从那里走时,感觉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你,上下打量。”叶凡盯着电视说。

“就跟看商品一样。”许伟形容着。

“对对对,就是那种感觉。”叶凡说。

“我觉得他们不是真的为了孩子好。”许伟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了,这是每次吃饭时必须经历的一刻。之前每次到这一刻时叶凡也总会发表自己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但此刻他不愿意反驳了,他无力了、累了。人和人之间理解事物的方法是不一样的,他无法用自己人生观去说服他以外的人,所以面对许伟这样的人,只能置之不理,努力倾听,把那些“这里面肯定有为孩子好的,也有自私地为自己而否定孩子意愿的,一竿子是打不翻一船人的。”之类的话都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喂,你现在有时间么?我有事儿问你。”这是关美轮的电话。

“什么事儿?你说。”叶凡端起剩菜盘子放在了食堂的冲洗盆里,随后就走到了公司院子里听电话。

“现在房管局那边来电话了,说是欠了六个月的租金没有交。我是应该交还是不应该交?”关美轮问。

“你不是想要房子么?”叶凡问道。

“想要啊!”关美轮说。

“那你还不交?又没多少钱,交完把发票收好了。”叶凡嘱咐着。

说到这儿,叶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关美轮口中的伯伯是一个啃老,偷老人钱并且要跟他家抢房子的人。可他却给关美轮爷爷办了死亡证明和一堆手续,可关美轮却和房管局有联系,要不然怎么会打电话让她缴费呢?这就让叶凡想不通了,一个不孝的人竟然给老人办完了好多的手续,一个孝敬的人办得事却是给公产房交租赁费。这看来有些奇怪,但叶凡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静静回忆着。

叶凡经历的生老病死是从上初中二年级时开始的,那年姥爷去世,所有的证明都是老姨夫给办的。老姨和老姨夫后来离了婚,那些证件就都不翼而飞了,每逢清明去殡仪馆时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存放姥爷骨灰的地方看看,连给骨灰盒做做清洁,给掉色的照片换上新的…这些事情统统的做不了,就是因为一些证件的缺失。

后来叶凡长大的时候为了防止这样的问题发生,在奶奶、爷爷和姥姥离世时所有有用的证明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毕竟那些东西放在自己身上才有保障。

“你爷爷是在医院里去世的吧?”叶凡问。

“是呀!”关美轮回答道。

“那当时你也在医院?”叶凡问。

“对啊!”关美轮说。

“那你为什么不去办这张死亡证明?”叶凡问。

“我爸病了,然后不就得我伯去办么?”关美轮回答道。

“直系亲属都可以办。”叶凡说。

听完了关美轮的话后,叶凡又开始分析起来。这次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的人,一个人有死者死亡后需要办理的手续清单,另外一个人手里拿的是死者名下公产房的租金发票。叶凡想:如果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自然会认为前者是孝顺,后者是为了争房产的。

单凭关美轮的一家之言,叶凡无法肯定那些事情是否都是事实。现在单从关美轮想争房产的角度想,交个租金拿个发票也无可厚非,证明自己实际为这个房子交了费呗。但她想要回户口本儿这件事叶凡实在觉得是对整件事没有好处的,在争公产房这个事上,谁拿了什么或者说是谁身上有什么优势,都是寄予关美轮的爸爸、伯伯和姑姑都不使用承租人变更是在公证处里“拒绝签字”的这个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利。如果谁被逼急了,在那时用上这一招,很可能房子就被搁置了,谁也落不着。

当叶凡劝关美轮要想分得这个房子,对这个伯伯还得慎重点儿,不可把他激怒。此话一出,关美轮又改口说,“那我就不要房子,我就是想要回我爸户口本,他岁数大了,我向让他安度晚年。”

关美轮此话一出,事情又被拉回了原点。叶凡搞不清楚关美轮的最后诉求到底是什么?没搞清这个东西自然也不知道向哪个方向去提建议,“你得先搞清楚你想要的最后结果是什么?我才能给你建议,如果你只想要回被你伯伯扣下的那本户口,那很容易,去派出所报个案就行了。要是你最终结果是想分房产,要那个户口本的事你就得慎重了。”

“这有什么关系?”关美轮问。

“两件事合在一起就有关系,你爸如果拿回户口本。别的事不提,就说最简单的。他本身户口在那个房产下面,他开门住进去有人可以轰走他么?没人,因为户口和住址一致。所以户口本回到你父亲的手里,会给你伯伯在争夺房产这个事儿带来极大不利的,这个时候他可能会选择拒绝再同意书上签字的。”叶凡解释道。

“嗯,还有一个事情。我没好意思说,你忘了当时什么原因导致我们分手的吗?”关美轮突然问。

叶凡心想:居然又提起这个话题,正好可以把上次把分手原因是关美奂这个事给提一下,把自己的分析结果关明正大地说一下。“肯定不是因为关美奂,因为关美奂如果喜欢我的话我应该是知道的,你让了她,她也会有下文的,可我什么都没有收到,所以这个事情从逻辑上应该是不成立的。”

“我不是说这个事儿!”关美轮说。

“还有事?”叶凡问。

“我都不好意思说。”关美轮回答道。

“你就直接说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叶凡催促着。

“你那时候跟我说你和你们学校的孙什么来着,你们发生关系了。”关美轮说。

“啊?”这句话把叶凡打了个措手不及,“我跟你说过这个?这也不符合逻辑呀!我跟自己女朋友说这个,我的目的是什么?”

“你为了证明你对我很诚实呀!”关美轮说。

“我没说过这个啊!我用我的不忠诚来证明我的诚实,这不符合逻辑啊!”叶凡说。

叶凡心想:关美轮的这个说法厉害啊!把我让给关美奂那个事只要按逻辑规律一复盘就会发现不成立。可这件事就厉害了,即使我把那孙什么叫来证明我们俩当初是清白的,也证明不了我自己当初说没说那样的话。

叶凡听过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后僵住了,又开始了他那奇妙的“时间之旅”。睁开眼睛后,叶凡眼前是厚重的显示器,正在按动的键盘、鼠标都是白色的,电脑的主机也是白色的,那时它的家应该是父亲和爷爷合买的那个商品房。一声电话响起,“快来书店门口接我!”

这部分是叶凡和关美轮分手前记忆最清晰的一刻,他按照地址到了那个地方,大概是四辆摩托车吧?关美轮从其中一辆摩托上下来,喝的醉醺醺的站不稳。当叶凡把她搀扶着坐到自己自行车上时,四辆摩托车嗡嗡作响消失在路的尽头。

“哦,那个时候你喝得醉醺醺的,那几个骑摩托的人又是谁呢?我不知道。”叶凡想到这时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住我们家那块儿的一个弟弟。那时门口邻居总议论我他,所以…”关美轮的解释理由随后跟来。

“好吧!”叶凡本来想说明当初很多次见面都是很多不可思议的现场,但是他觉得说这些没有意义,还是回到记忆里吧?看看自己是否说了当年那句话。

关美轮喝的烂醉,叶凡也没办法把她带回家,只能是顺着路一直走把她待到一处新开的水吧。关美轮口中的“孙什么”正是在这所水吧里打工的孙婧,她是叶凡的同校同学但不同班。刚进屋关美轮就吐了一地,孙婧忙拿着拖把清理着,弄得叶凡很尴尬。

想到这儿,叶凡猛醒:不对!那是他跟孙婧见的第一面,第二年是一个月后在学校里,话剧社需要帮忙,叶凡过去帮了个小忙,仅此而已。

从时间上来看也不对啊!水吧那次是关美轮毕业前一周,一周之后她就已经消失了。那一周里叶凡与孙婧并不熟,不熟的话也谈不上什么发生关系。但是能想到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叶凡依然是没有办法给自己自证清白。

“嗯,我没说这句话,可是我自己也证明不了,你这招真高。”叶凡说。

“后来这件事过去了很久我心情平静下来后,又在步行街上看到一个高个子女生挽着你,在后来你还用自行车驮着一个女生从我家门口那趟路经过。”关美轮继续说着。

叶凡还是得回忆一下,这次的回忆更加清晰。关美轮嘴里的那个高个子女生应该是芮君,算是叶凡的女朋友吧?那个时候关美轮已经消失很久了,那年叶凡上大四,就和芮君开始交往,因此她看到的挽着叶凡的女生应该就是她。芮君的好朋友汤睇就住在关美轮家附近,所以当年关美轮看见的用自行车驮着的人应该是汤睇。

正个回忆结束了,叶凡依然无法自证当年是否说没说那样的话。他也不知道关美轮为什么总是纠结着定出一个分手的原因来,之前的几个理由叶凡尚且能反驳,这次他可真的没招了,因为关美轮给了他一个无法自证的难题。

“我记得当年你上大学时选修了一门课。”叶凡说。

“人物造型设计,我记得很清楚,这课你还去替我考试了呢?”关美轮说。

“考试的事我忘了,我就记得这课的名字。你可真会设计啊!我不敢再和你聊天了,不然你把我设计成你伯伯都有可能。”叶凡无奈的说。

“什么意思?”关美轮说。

“有时候我觉得你和你伯伯是对立关系,是不是有时候在形容他的时候你加入了一些主观因素。”叶凡说。

“我没有啊!我伯伯就是挺浑的。”关美轮回答道。

“现在我现在你伯伯的立场上跟你对一下话,你试试。”叶凡说,“你怎么证明你伯伯不孝。”

“他给我爷爷喂饭,爷爷不吃。”关美轮说。

“这个可以理解为你爷爷不想吃,必定伯伯是喂了。喂饭不能说是不孝吧?”叶凡问。

“那他拿走了一些证件。”关美轮补充道。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防止你们抢到房子。”

“这样吧?我来列一个时间表,为了说明一些事情,主线不是讨论事情本身,而是为了给你在处理家里分房问题提供一些思维。”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第六章 缘尽

叶凡给关美轮的微信私信:

我的人生有很多转折点,但现在回忆起来真正的转折点不是某些事而是我对周围一些人的认同。当我学会认同不在证明自己时我发现我开始吸收更多的人生观,自己也开始清醒起来。

现在我还是保持从一开始跟你对话的主线,就是给你思维让你拥有强大逻辑,就是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或者怎么干。

还是拿之前的事情举例,从你重新出现在内海市开始吧。咱们可能见了几次面,现在开始回想。

第一次,是在我当时工作的大楼门口。你开着一辆红色车停在我单位门口,给我送来了那个我落在你家的那个挂坠,那回好像咱俩也没说什么。

第二次,是一次同学聚会。你开始说以前的事情,然后你说的是那时候你从心理上没有交男朋友的准备又不知道怎么去说,所以消失了。你好像一直没有用消失这个词,一直用的是分手。等后的某一天,你看见一个女生在步行街上挎着我。

第三次,又是一次同学聚会。那次你告诉我“分手”的事情是因为关美奂喜欢我。我没有多问,因为在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已经成为我的过去,因此纠结当年的原因也没有什么必要。

第四次,同学聚会。那次你因为工作的事抑郁。跟我说,我也没有办法,只能用我自己摆脱抑郁的方法去劝你。

第五次就是这周日的那通电话了,我在说房产问题时提到了关美奂。然后你又说了当初“分手”的事情是因为关美奂的原因。我想通过这件事让你明白在跟伯伯的纠纷中不要真理之光加在自己身上去对抗。(这两件事都差不多,就是给自己加了个伟大的光环,对妹妹让了,后面是照顾爷爷。)加光环在纠纷中看似有利,但这样会遮盖掉一些事物的本质,不利于解决问题。一个圣人和一个烂人坐在一起是谈判不了的,圣人只能教育烂人,你把自己摆在圣人位置是无法谈判的。于是我为了让你明白这个,推翻了关美奂喜欢我这个说法,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不成立,因为我作为事情中的一环没有得到关美奂对这件事的后续,这不符合逻辑。

第六次是周一,这是一个全新的说法。我为了证明我的诚实跟你说了我跟孙什么有了关系,而且还是我说的,这就很关键了。你想通过这种说法证明什么?只能证明我是个傻子,以自己的清白来证明自己的诚实,这不符合逻辑,我即使是小学生都不会这么做。

我对我之前的全部感情生活记忆的都非常清楚,现在可以清晰的记忆时间顺序和那些年发生的事。这些事的具体经过没有时间去讲了,有的人你也不认识,也不是今天我要说的主线。

六次见面,六个事情。我不知道你想去证明什么?但如果超越时间站在远处看大关系时,把这些事加在一起看就不符合逻辑了。就像画一个头像素描一样,你想把眼睛画好,你想把鼻子画好…最后发现整个大关系和构成全部错了。

回到家庭问题,你伯伯站在那说你脚歪了,你拼命的证明你脚没歪…每一件事情你都要设法去证明。证明这件事是你绝对的正确,别人是绝对的错误。证明的太多了主线就没了,逻辑也会乱。

你记得你昨天跟我说我当初为了证明自己诚实那个事儿时,我的反应是什么?我是不是下面说的举动:

我没有往下证明自己,而是跟你说我自始至终举例就是为了让你有强大的思维解决你家里的问题。这样不又把聊天拉回主线了么。

明白了么?把昨天的聊天过程变成你要解决的事儿。把你我的聊天变成你和你伯伯的辩论。带入一下,试试。

关美轮回复:

你的意思就是怕我误入歧途,思路够清晰也不够广,所以把这个事儿处理的就是很尴尬,到最后无法解决,我知道你是在帮助我。我现在也是得换位各方面的思考,对吧,理清思路,到底想要什么,怎么谈是不是?

叶凡回复:

对!我们俩之所以聊了这么长的天儿,都是因为那位老同学黎亮的死引起来的。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思考,想很多的事情。你说黎亮当时为什么选择了一个专科,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家庭条件所限吧?那个时候内海的室内装潢行业正是一项朝阳产业,遍地都是装饰公司,装饰设计人才却屈指可数。那一年,黎亮的选择是对的,他可以从工作中得到丰厚的收益。但是20年后的今天我发现他学历不够用了,能选择的工作也少了,如果他还活着,可能他给自己留下的余地也不多。我的好朋友黎川也是一样,他高中毕业就去做了铸件工的工作,所以在20年后他的余地比我们剩得都少,等网约车开不了了,他又能再去做什么呢?

我曾经有一个疑问,在我们这群高中同学从大学毕业那天起各个意气风发,那个时候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得到相应的发展呢?我想过后作出了这个结论,那个时候感觉在内海市我们遇到的竞争不大只是一个错觉,会有很多在更大的城市激烈竞争后淘汰下来的人外溢到内海市工作,他们比我们更优秀。所以我感觉我们给自己的起点太低了,因此我们的余地就变少了,少到我们自己都发现了。

这两天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不同的人生观之间是很难交流的,懂或不懂只能靠自己的脑子了。我的清醒和生活转角在于几年前开始接纳了不同人的思维,我指的不同人是思维比我高人,我开始不在证明自己,而是接纳高阶思维,然后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比以前处理问题的能力强了。接触到高阶思维有的时候是靠的是比自己厉害的人,有时候是靠看书。这几天和你说的话都是我的人生经验,所以拿出来分享。

关美轮回复道:

人学会向内看找原因时就强大了。

叶凡回复道:

这次我想说一个我认为的分手原因。

关美轮回复道:

你说吧。

叶凡回复道:

我一直再追求一个不爱我的人,为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耗费了美好的青春。那段日子已经被时间蒙满了灰尘,再拿出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还是那句话,我跟你说之前的事儿只是为了解决房产问题那个主线,因为我们每个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可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形成了。但我只了解那一个时段的你,所以我把那个时候的事儿当做了一个脉。中医把脉可以掌握身体的全部情况,所以我就用以前的事来隐喻现在的事。我的结论就是,别强求。

不要为了一件想要得到的事,失去本来属于自己的此刻。

再见…

关美轮回复道:

叶凡。

此时微信上显示着,对方已不是你的好友。关美轮再发依然显示“对方已不是你的好友。”几天以后,关美轮再次拨通叶凡手机,“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三年以后…

“喂!顾骁!咱聚聚吧?”黎川把车停在路边大声地打着电话。

“行!我去联系其他人吧?”顾骁回答道。

聚会中…

“嚯!今儿来得人可够齐啊!就叶凡没来!这要是以后还不来就在边上那桌子摆一张他黑白照片啊!”黎川还是和之前一样完全没有变。

顾骁移到关美轮身边,“别跟他一般见识,黎川这个人这么多年人长了,脑袋没长,一直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小孩儿。”

关美轮回答道:“没事儿,没他胡言乱语的聚会就不热闹了。”

顾骁又问:“你找到叶凡了么?”

关美轮:“没。”

顾骁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本书给关美轮,那是一本内海出版社出版的法制类小说。关美轮接过那本书,上面铅印着作者的名字:叶凡。

完稿于2023年5月26日

第一次修改2023年8月16日

作者:赵同

斜杠青年,朝三暮四,比上不足,笔下有余,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怕折腾,才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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