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边际成本社会》只看书名,以为这是一本经济学理论的著述,其实作者的重点论述的是社会。杰里米·里夫金,当代最著名的思想家之一,2012年其著作《第三次工业革命》获得了瞩目的成就。而这部于2014年11月中文首版的最新作品《零边际成本社会》则大胆预言在未来30-50年内,以互联网带来的近乎零边际成本的社会将终结资本主义的经济形态。作者给这种社会定义为协同共享社会Collaborative Commons,与我们所说的共产主义社会Communism还是有区别的。当然,Common也可以翻译为共有,这样意思就比较接近了。
按照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主要有:
第一,社会生产力高度发展,物质财富极大丰富,达到了可以满足整个社会及其成员需要的程度。
第二,生产资料的占有关系彻底摆脱了私有制的束缚,生产资料和劳动产品归全社会公共所有。
第三,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原则。
第四,由于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产生剥削阶级的社会条件不复存在,阶级和阶级差别都将消灭,城乡之间、工农之间,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间这些重大社会差别也将消失。
第五,全体社会成员具有高度的共产主义觉悟和道德品质。
第六,随着阶级和阶级差别的彻底消灭,作为阶级统治工具的国家将完全消亡。那时,管理公共事务的机构虽然存在,但它的社会职能已经失去其阶级性质。
本书就给我们描述了一个几乎与经典社会主义不谋而合的社会模式。这种社会是如何构想的呢?又如何实现呢?我们可以在书中一一寻找答案。
首先,作者强调,物联网的发展带来极致生产力,经济稀缺逐渐让步于经济过剩。第三次工业革命中,通信互联网将与逐渐成熟的能源互联网和物流互联网融合组成物联网,大幅提高生产率,使很多商品或服务的边际成本趋近于零,零边际成本社会来临。其结果是企业利润开始枯竭,所有权概念淡化,进入全球共享时代(社会共有)。物联网不仅打破和颠覆了传统思维,而且将触发生产力的革命和跃迁。物联网把所有人连接到一个全球性的社区中,社会资本繁荣的规模前所未有,使得共享经济成为可能。在现实世界中,物联网已经将许多实物的生产和销售边际成本降低到接近于零,使零售价格接近免费,从而不再受到市场力量的约束。在未来20~30年里,全球网络中的产消者将以近乎零边际成本的方式生产并共享绿色能源、商品和服务。作者通过对新出现的众筹社会资本、民主化货币、P2P信贷、信誉经济与共同货币等金融业态和共享医疗信息、人人都是医生的新型医疗模式加以解读,指出,无论是旅游、租车、零售、住房等典型消费经济,还是电信、能源、传媒等高壁垒行业,甚至一些更为复杂、高端的领域,都将逐步进入一个几乎免费的时代。
其次,物联网使每一个人都成为产消者Prosumer,使每项活动都变成一种合作。这就使劳动成为人的必须,按需分配成为可能。产消者在以近乎零成本的方式制作并分享自己的信息、娱乐、绿色能源和3D打印产品。作者分析认为,在物联网经济中,社会资本和金融资本同样重要,使用权胜过了所有权,可持续性取代消费主义,合作压倒了竞争,市场上的“交换价值”正逐渐被协同共享下的“共享价值”替代。作者认为,在一个所有人的物质需求都能得到满足的社会,人们对“得不到”的恐惧将会消失。人们不再沉溺于贪得无厌的囤积和消费,也不会夺取别人的东西。基于物质地位的社会差距将逐渐缩小,社会将不再只以“我的”和“你的”来区分,人们的价值也不再由他们拥有的物质决定。
第三,物联网和机器自动化将解放劳动力。作者认为,第一次工业革命结束了奴隶和农奴劳动,第二次工业革命极大地减轻了农业和手工劳动,第三次工业革命则正在终结制造业和服务业中的大多数有偿劳动,以及知识领域内的很大一部分专业性有偿劳动。与互联网信息的民主化类似,能源互联网上电力的民主化、开源3D打印中制造的民主化、慕课上高等教育的民主化、共享经济中交换的民主化,以及网络上医疗卫生的民主化为协同共享社会增加了新的层次。生产者协同制造、敏捷生产、动态联盟、大规模协作等生产方式和创新模式将被无限激活和放大。作者极为推崇3D打印技术,认为3D打印技术的发展使得“普天之下,皆可打印”,也使大规模生产转变为大众生产,可以满足产消者的所有需求。以医疗为例,在不远的将来,如果需要更换组织和器官的话,人们能够以很低或接近于零的边际成本将其在3D打印机上打印出来。
第四,物联网促生了社会企业家精神与就业新形式。物联网时代,产消者更愿意把自己看作积极的参与者,而非工人;更倾向于把个人属性看作才华,而非技能;更愿意在社交网络上展现自己的创意,而不是在市场经济中从事刻板的工作。新兴的协同共享社会给予产消者挖掘自我潜力的机会,带来了比传统的市场经济更多的精神激励。在新兴的协同共享社会中,新的非营利社会创业企业,使用开源法律协议,从知识产权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其结果是创造力的激增,创新和创造力的民主化正在催生一种新的激励机制,这种机制很少基于经济回报,而是更多地基于推动人类的社会福祉上。作者认为,市场经济各个领域的工作逐渐实现自动化,可以将人力劳动释放出来,并转移到不断发展的社会经济中。未来,协作共享和辛勤工作同样重要,而社会资本的积累也将和市场资本的积累同样有价值。衡量人生价值的标准将转变为个人的社会归属感,以及对超越与意义的追寻,而非物质财富。
第五,国家在社会管理中逐渐退位。作者认为,协同共享已经对经济生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市场正让步于网络,所有权正变得没有接入重要,追求个人利益由追求集体利益取代,传统意义上由穷变富的梦想转变成对可持续高质量生活的渴望。在不久的将来,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都将失去主导社会的地位,因为协同共享主义的时代即将到来。年轻的协同主义者吸取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精华,同时去除了自由市场和官僚体系的核心本质。在市场经济时代,旧的社会系统支持自治利己主义;在网络共享时代,新社会系统则支持深度合作。用以组织社会经济生活的、由政府和私营部门构成的长期双方伙伴关系将让位于以共享管理为主、以政府和市场力量为辅的三方伙伴关系。产消者通过社交媒体、租赁商、合作社以极低或零成本的模式分享教育、汽车、住房、服装和其他物品。物联网分布式、协同式特点和横向规模结构,让人们聚集在巨大的协同共享体系中共同生产并分享他们所制作的东西,同时孕育了民间团体和非营利部门的快速发展。作者认为,在协同共享经济模式中,民间团体(非营利组织)扮演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第三次工业革命时代的新型合作社将是主要社会管理组织形式。
最终,人类的未来是生物圈生活方式。协同共享社会促生了新的文明时代,同时孕育出生物圈意识。零边际成本社会里,在协同共享上以接近免费的方式分享绿色能源和一系列基本商品和服务,是最具生态效益的最佳的可持续经济模式。显著特征是更有效地使用较少资源的循环经济,以及从碳基能源向可再生能源的过渡。向接近于零边际成本的目标迈进,就是为人类在地球上创造一个可持续发展未来的最终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