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和朋友在外面聚餐,我们吃喝玩闹兴致盎然,可旁边一桌却异常冷清,一位老太太正对着大厅默默地坐着,直望着屏风的入口。老人双手搭在拐杖上,一脸祥和地望着周围的热闹景象。空荡荡的桌子上端放着六副碗筷,显然她是在等待儿女的到来,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身穿黑色制服的经理和老人嘀咕了几句后,便用对讲机指示服务员上菜,美味佳肴陆续排满了桌面,座上却仍旧只有老人一个。老人转过头朝向我们这边,看着我们热闹非凡的活动,她的脸上顿时洋溢起满满的喜悦。
又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一群人已经吃喝完毕,在一旁相互娱乐,老人那桌仍旧是摆放着满桌的菜肴,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热腾腾的汤冒着几近虚无的水雾,看来快要凉了。
这一反常的情形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壮起胆子坐到老人旁边和她闲聊,老人并没有怀疑我的来意,倒是一旁的服务员迟疑地瞟了我一眼。我一直没能把零陵方言攻克,听老人讲话总要让她再慢速重复一遍,不过老人很乐意同我聊天。
在一番交谈之后我才知道,老人在等她的老伴。她和老伴近段时间相处不和,常常拌嘴,她老伴在两个月前一气之下搬到大儿子那边居住,矛盾渐渐平息之后,大儿子便带着父亲一同从邵阳赶回来,小儿子则给老人点好菜后驱车去零陵火车站接他们。老人坐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屏风的一端入口,看来她在守望着那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我问她还要等多久才会来,她把视线转移到我身上,顿了顿说:“他会来的”。她的目光很平静,仿佛一湾潭水,流淌着不可洞察的深蕴。
这让我想起了《回到爱开始的地方》这部影片。看这部影片时,我完全被剧中的那两位老人感动了。原本相爱的一对恋人,却因为一道海峡的隔离而分居两地,相互守望六十多年。六十多年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一辈子,可是两位老人却用生命的尺度去衡量真爱的伟大。
我始终无法忘记老人在苦茶山上守望恋人归来时的那副淡然的神情,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却仍旧挂念着曾经的恋人。我不知道她每一次守望会是怀着何种复杂的心情,但是我知道她一直没有放弃希望,没有割舍牵挂。而现实也确实给了她满意的答复,彼岸的老人寄来了一沓信件。这些信,验证了老人在台湾六十多年的守望。这些信,飘过海峡,直达甘醇浸润的普洱,满山的苦茶树为之动容倾泪。
影片最让人深思的则是女主角纪雅清的个人婚姻选择,在她接近三十岁时,结婚便是一道必选题,一方是一个几近完美的未婚夫,一方是在旅途中邂逅的台湾画家。她本想通过旅行认识世界,可是却发现,渺小的自己,反而是透过世界,透过旅行来认识自己。
她从画家身上找到了自己停靠的位点,以至于旅行归来仍旧对他念念不忘。眷念便是真爱的流露。婚姻必须要有真爱作为支撑,合适的人却不一定是对的人,纪雅清最后选择画家,才画上圆满的结局。
“那时候,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而现在,即使在一起了,还是会怀疑是不是真爱。”影片中的话发人深思,真爱并不是简单地在一起过日子,而是相互接触间把真心交给对方,即使相隔千里,也愿相互守望。
爱不是目标,爱是一段旅程,浮躁的社会让我们迷失在对爱情的憧憬中,原本想要专情,可是在承受一次次的打击之后无奈让自己变得多情;曾经认定的真情,在喜新厌旧之后变得滥情。爱一个人,并不是在自己想要脱单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选,而是走过甜蜜,走过异地相守,走过相濡以沫,最后留下执手看日落的那一幕,才是永恒。
老人谈话的时候分明带着一丝激动,我已然猜到了结局。火车站到品天下的这段路并不远,如果任何一方中途反悔直接回家,那么这次的聚会将不欢而散。但是老人确信他会来的,我想因为在长期的相处中他们早已熟悉了彼此的性情。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两位中年人搀扶着一位老人缓缓走进品天下,一位妇女拉着小孩紧随其后。果然,老人是对的,我想,她所守望的不是距离上的并肩而坐,而是心灵上的相知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