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田,我想和你离婚。当这话从李子口中阴冷地蹦出来,赵小田正蹲在逼仄的厨房里专心致志地剥番茄皮。
今天是周日,赵小田准备煲一锅番茄牛腩汤,李子最爱喝。番茄必须提前去皮,才不影响整个汤的口感与色泽。赵小田用滚烫的开水淋在面盆中的番茄上,赵小田特别喜欢开水淋上去的那一刹那,鲜红、饱满、光滑的番茄会瞬间惊起一层皱巴巴的皮,似有点人突遭惊吓惊起的一身鸡皮疙瘩。
正午的日头志得意满地悬在天上,赵小田却觉得眼前一把黑,像似被谁蒙上了一条黑色的布带,紧紧地勒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上,看不清,也痛得厉害。她想喊出声来,喉间却被异物哽住了,始终也亮不开嗓子。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即使喊得出来,她也不能喊,她赵小田是要脸面的人,绝不能让医院的人看她笑话。赵小田清楚,他们对峙的地方是医院的公租房,不是别的任何地方,屋子前后左右都遍布着医院的眼线与耳目,只要两人一出声,第二天势必会荣登医院的八卦头条。
镇上医院的病人不多,多的是每日闲得无事的中年妇女。俗话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平日无事,三个一聚,五个一伙,一些未经证实,凭空猜测的谣言便如雨后春笋拔节生长,越演越烈,最后被传得有鼻子有眼,无需你承认与否,便成为旁人眼中的事实。所以,任何情况下,任何事都要采取内部消化,和平解决,绝不能让人抓到痛处,尤其是她赵小田。
医院公租楼,坐落在住院部的背后。有楼三栋,每栋六层,每层四户,楼内住着医院各个岗位的医护人员,也住着闲不住的嘴和看不见的眼。
赵小田心里清楚着呢,这楼里想看她笑话的太多了,虽然她平日规规矩矩做人,认认真真做事,但是人心叵测,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事儿她见多了。
三十三岁的赵小田凭着聪明能干,已经是卫生系统最能干的护士长。三十五岁的李子,凭借他精湛的业务水平,从镇上医院调入县医院,没两年,又被推荐到同济医院进修一年,还没回县里,就直接被市医人民医院聘请为胸外科科室主任,年薪几十万。儿子小鱼聪明可爱,正上小学。夫妻俩在市区在高档小区碧桂园买了一套房子,明年开春就可以搬进去了。
人,总是暗藏着一种阴暗诡异的心态,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特别是当初比自己差上一大截的,后来居上反超,便会无意识地生出恨来。
医院虽不大,但实则是个小社会。赵小田知道,身边的这群中年妇女,当着面夸她百样好,私底下却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她。
这个世界无论什么东西一多就会出麻烦,譬如钱多了就会温饱思淫欲,营养过剩就会得肥胖病,高血脂,高血压,高血糖一股脑儿黏上你,怨妇多了,是非也就多了,为了生态平平衡,咱们总得给她们个出口,不然,小则会弄得小家鸡犬不宁,大则影响全民的幸福指数。
赵小田想,骂就骂吧,你越骂我就要越活得幸福,越活得精彩。
赵小田时常庆幸当初选了李子这支潜力股,也给了当初看她笑话的人们,狠狠一记耳光。
李子长得又黑又瘦,深度近视,终日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没读多少书的他却有着一脸的书呆子相。他学历没赵小田高,家庭环境也破烂得不行,父母早年双亡,他吃百家饭长大的,靠着村里自筹的救济款念完大专,无车无房无存款,按现在的话说,是活脱脱的“矮挫穷”。
即便如此,赵小田依然死心踏地地爱着他。许多人不解,总起哄问她。
赵小田,你长得漂亮,学历又高,工作又好,你傻了,看上那颗黑煤球。
“黑煤球”是医院一帮年轻人给李子取的外号。
赵小田,懒得理会这些。她自从上一次的恋情失败后,便一心想找个安稳过日子的人。那次惨痛的恋爱经验,告诉她,爱情要讲求门当户对,如果执意攀附比自己优秀的人,只会受伤,只会将尊严摆在别人的脚下任人蹂躏。如是,李子出现了,是李子一步步将她从抑郁的渊薮拉回来的,给了她爱,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小家。
赵小田从小没爸,他爸在她五岁那年跟邻街的寡妇跑了,一去无踪影。她妈凭着一家熟食店把她拉扯大,实在不容易。
在赵小田内心深处,她是渴望有个家的。虽然她妈从小没委屈过她,别家孩子有的,她有,别家孩子没有的,她也有。但,她一直差个温暖的家,她妈为了她一直没找个伴,怕委屈了赵小田。
所以,当她与李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医院公租房里争得一个六十多平的小套间,她心花怒放,那是她一生最开心的时刻。
当时,赵小田还没把李子带回家给她妈瞅瞅。她知道,李子在她妈眼里,是绝对不合格的,是次品中的次品,就像腌菜萝卜上不了大席。
结婚的时候,妈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难为他们,只要了彩礼两万八。金银首饰也是妈买的,当时的黄金市价是四百多一克,一条20克的金项链,一枚龙凤呈祥的戒指,一对百年好合纯金耳环,不用说,就这三件也得花近两万。陪嫁的时候,妈还给她五万,大到家用电器,小到洗漱的口杯,妈都给整顿得齐全。
赵小田出阁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一是感动,妈为自己舍得花钱,养了这么多年,白白送给人一闺女,还倒贴大几万。二是,希望李子能够更珍惜她,也一定要记住她妈的好,将来好好孝顺她妈,毕竟她妈只有赵小田这一个闺女。
妈,哭得肝肠寸断,虽然,她看不上李子,但是女儿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只得听之任之,不想过度的为难他,除去一些外在的条件外,李子还算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平日不苟言笑,但很真诚。
在旁人眼里赵小田是下嫁,李子是高攀。
结婚十年,日子也算幸福美满。
眼前,出现这种情况,是赵小田始料未及的,也从未想像过的,她乱了阵角。
干了多年护士长,她什么没见过,血肉模糊的,惨绝人寰的,流血流脓的,工作中勾心斗角的,她从不畏惧。此刻,她却害怕了,她从没见过李子这样冷的语气。这么多年,她习惯了他的温文尔雅,习惯了他对她的百依百顺。
习惯就像吸大麻,你碰它,适应它,依恋它,最后,你就永远离不开它。
赵小田装作没听见,缓缓地起身,把一个个鲜血淋漓的番茄放在积满陈年木屑的砧板上。
她将手上沾满的番茄皮,一片,一片,又一片地扔向了垃圾桶,就像在扔,那一瓣,又一瓣破碎了的心。
赵小田刚刚在热水中浸泡的双手,浮现一层层肿胀的白,让人想到福尔马林浸泡的人体标本,看一眼,令人作呕。
李子站在厨房门口瞥了一眼她的手,望向窗外。
赵小田,你别忙活了,这汤,我今天不喝了。李子不急不缓地说,声音却不容置疑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赵小田依然忙碌着,她认真地切着鲜红硕大的蕃茄,就像拿着手术刀剖解那一颗颗鲜血淋漓的心,一刀,一刀,恰到好处。她神情中透着几分得意,不自觉几分笑意便爬上了她的脸。她的脸依然很好看,护士值班熬夜是常事,更何况是敬岗敬业的护士长,眼角的鱼尾纹过早地爬满了她的眼角。
赵小田,我要离婚,你听到了吗?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到了。李子突然不耐烦地大声吼道。
“哐当”一声,赵小田手里的刀被惊吓得跌落在地上。
家里盐没了,我要出去买盐。赵小田,神情恍惚,喃喃自语,跌跌撞撞冲出门去。
赵小田,不知道她要去哪?家里的盐足够着呢,上个月盐降价的时候她屯了一年的量。
去妈家吧,不行,孩子还在她那?况且这些年,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心脏极度的不好,万一她知道了,引起心脏不适,那可如何是好。赵小田心乱如麻,她无处可去,只能一口气跑到了镇上的后山,找了一处干净的石板坐下,她需要静一静,需要理清思路,需要想出对策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山中的野树野草在初冬的冷风中摇头晃脑,赵小田的心,在这冷寂的山风中不自觉地摇摆,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
李子功成名就,该有的他都有了,为什么要选择放弃家庭,背弃她。
忙得像陀螺的她,这些年除了上班,带孩子,太多的事她无暇顾及,也从不去认真思考,她太放心李子了,她总觉得,他们是患难夫妻,她为他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给了他无限的支持与温暖,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他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她突然间意识到,她跟李子早就出问题了。
李子注意外表,是去同济进修之前。从前衣服平价就行,现在只穿牌子,他的衣服根本不让她洗,每周回家一股脑儿,全让赵小田送去洗衣店,赵小田说,你纯属浪费钱,家里有洗衣机,还有我一双手,有必要送洗衣店吗?你不知道,一次衣服洗下来,够我买几件的呢!李子顿了顿说,我这衣服全是名牌,洗坏了怎么办呢!再说了,洗衣店我有会员卡,打折,要不了多少钱,况且,现在咱也不差钱。
赵小田,无话可说了,李子说得没错,他们家不差钱,每个月李子给她的家用就有一万,她哪用得了,从结婚起,她就要求自己做个贤妻良母,绝不做别人口中的“败家娘们”。她把省吃俭用的钱,全花在李子进修学习,考职称上。
李子的近视眼做了个手术,是在同济进修时做的,效果很好,回来后,他时常带着个黑色无框眼镜,眼睛明亮有神,西装革履,皮鞋擦得反光,皮肤也不似从前黑了,身上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自从李子去市里上班后,每个周末才回来一次,回来后,经常跟以前的同事聚会,要不就是和曾经的朋友打牌,有时候通宵未归,留给她与孩子的时间少得可怜。赵小田,每三天要上一个夜班,三天里要上一个白班,一个机动班,所以,她根本没时间坐下来跟他好好相处。她忘了他有多久没碰她了,连一个拥抱也没有,曾经的那些温柔目光,那些柔情蜜语全都老死在了记忆中。
赵小田,感到一阵冰凉刺骨的寒冷,她逼迫自己不该这般无端的猜测,或许是李子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越是这样想,就越痛苦。
有时候,当事实赤祼祼地摆在我们眼前,我们为了逃避,为了保住现在所谓的拥有。为了不失去,而遮掩住自己的双眼,对周围人的暗示也置若罔闻。
关于李子的风言风语,赵小田是知道的,但她始终不愿相信,为此她与闺蜜王慧决裂,已经断了往来。
一天,赵小田值完夜班准备回家洗衣服,走到楼梯口,王慧来电话说在一米阳光咖啡厅等她,有事儿跟她说。
一米阳光在市区,距离她生活的小镇有二十公里的路程,坐公共汽车半个小时。赵小田疲惫地说,我刚下完夜班,累着呢!改天去吧。王慧毋庸置疑地说,赵小田别废话,赶紧过来,说完便立马掐断了电话。
赵小田感到特别的无赖,她这个闺蜜就是个泼辣货,说风便是雨。
赵小田衣服也没换,就直奔车站去了。
与王慧一见面,赵小田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赵小田,你还是不是女人,头也不梳,脸也不洗,衣服也不换,你刚从床上爬过来的?活该你老公找小三,王慧瞪着一双杏眼,一枚娇艳欲滴的红唇里似要喷出血来。
赵小田先是一惊,然后怒了,王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是让我来找骂的吗?污蔑我老公,你是不是眼馋,想破坏我的幸福生活,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是不修边幅,也比你个大饼脸好看一百倍。
女人是个复杂的动物,情绪激动的时候,谈恋爱的时候,智商基本为零,说话也不计后果。
赵小田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从不乱发脾气,文文静静的她怎么也加入了泼妇的行列,大概是她从前掩饰得太好了,装着装着也就自然而然成为真的了,其实,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那个真正的自己就藏在某个神秘的地方,总有一天它会在你无意识间觉醒,跑出来吓你一跳。
赵小田知道她戳到了王慧的痛处,王慧最痛恨别人说她大饼脸。
赵小田,你不识好歹,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此缘尽。王慧憋红着脸冲她喊道,当即拿起小坤包,转身,踩着一双红艳艳的高跟鞋走出门去。
三四十岁的人,穿得像个孙悟空似的,以为自己真的是齐天大圣呢。赵小田悠闲地用勺子搅动着杯中的卡布奇诺,冲着王慧疾走的身影,鄙夷地说了一句。
打心眼里,赵小田是看不起王慧的,无论是家庭环境,还是外在条件,她从未正眼瞧过她。虽然,赵小田是单亲家庭,王慧家庭完整,但,她的父母早已貌合神离,各自在外找了小三,已是路人皆知的事,在这一点上,赵小田心理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王慧被人起绰号“大饼脸”不是没有缘由的,她生得五大三粗,喝水也会长胖,她的胖从脸开始,脑袋不大,脸却肆意朝外技扩张,说是面若银盆毫不夸张,四肢异常的壮硕,却喜欢赶潮流,穿些奇装异服,颜色搭配基本上是以艳丽的色系为主,整个人看上去不伦不类。赵小田时常想,王慧就是一只火脱脱披着彩布的猛犸象,她被男人抛弃再正常不过,结婚两次,第一次维持一年,第二次一个月不到。每次吵架,离婚,受伤,王慧会立马杀到赵小田家疗伤。赵小田,会充当她的情绪垃圾桶,兼职保姆,还有知心姐姐。大家是看不懂这对闺蜜了,她们应该是两个世界中的人,两人无论是从性情还是各方因素是完全不符合做闺蜜的条件的,那是因为大家都忽略了人性。
其实,赵小田,早就厌倦了王慧,但又同时很享受她们之间的关系,女人就是这么矛盾。她鄙视王慧的一切,又同时窥视着她的隐私,享受王慧痛苦时带给她的快感。当然,赵小田把这一切都埋在心里,王慧毫无察觉。赵小田总是隐藏的很好,像埋在深海中的秘密,表面风平浪静,其实内心波涛汹涌。
那天过后,王慧便再也没联系过她,赵小田本就不在乎。
此刻的赵小田便在乎了起来。她从小没有父亲,内心是缺乏安全感的,更多的时候把自己藏在坚硬的外壳中,使人难以走近。思来想去,赵小田突然清醒地认识到,她的朋友很少,少得可怜,在单位能够与之交心的几乎没有,有的只是看她笑话的人。
一直都是自己在看别人笑话,如今,这可笑的事却落到自己头上,赵小田感到一阵刺骨的冷侵入体内,凝结成霜的肢体无声的轰然一声倒在这无声的暗夜中。
赵小田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已是午夜十分。
她从楼洞口的鞋柜里,借着幽暗的路灯,摸索出那把备用钥匙,
她颤动的双手,犹疑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慢慢地向右扭一圈,二圈,一阵响动后,门开了。赵小田,却不动,傻傻地站在楼道里,一分钟,二分钟……许久过后,她蹑手蹑脚地进了门。她依旧不开灯,借着窗外的灯光,她顺利地摸到了手机,一个人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确定,空气里没有人的气息,只有冰冷的风,她走到窗前伸手关上洞开的玻璃窗。她打开手机,幽暗的绿色莹光中,她看到15个未接电话,三个是李子的,一个妈妈的,四个推销的,一个10086其它的都是医院打的内部短号。还有李子发的一条短信,赵小田,我们得谈谈,你不必再躲了,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可以净身出户,房子,孩子,存款都可以给你,每月我会给孩子一部分的抚养费,咱好聚好散吧。
赵小田笑了,在幽暗的黑夜里,那笑显得不合时宜,显得过分阴森,它来自地狱。
她,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绝情,竟会连他的孩子也要抛弃。或许直到她进门前,她对他们的婚姻还抱有一丝的幻想,她觉得凭他们多年的情份,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会回心转意的,现实将仅存的幻梦撕得粉碎……
第二天,赵小田如往常一样,起床梳洗。不同的是,她坐在木制的梳妆台前,精心地画了一个清新素雅的淡妆。自从生完孩子后,赵小田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忙碌得没有时间顾及自己已逝的容颜,忘了她也曾是令人倾慕的美女。好在,镜中的她仅需轻描淡写几笔,便能流淌出一股动人的气韵来,仿若那淡淡的山水画,无需深墨重彩,无需华丽的修饰,一抹浅浅的黑,定点在素洁的白纸上,轻柔和缓地勾勒几笔便胜人间无数。
赵小田,一直都清楚自己的优势,只不过这么些年,她为了李子,为了家,她选择放弃这份独有的优势。临出门的时候,她给李子发了一条短信。李子,下个月,选个日子回家,我同意离婚,我们聊聊具体事宜。
如往常一样,赵小田按班就部的上班,去母亲家看孩子,独自回家。不同的是,她每周都会到市里一趟,坐最早的一班车去,坐最晚一班的车回,没有人知道她去干嘛?
那段日子里,每个见她的人,都觉得她变了,变美了,也变得诡异,那双黑漆漆的大眼里闪着摄人心魄的幽光,令人望而生寒。本就话不多的她,变得更少了,没人敢靠近她,也没人敢打听她与李子的事,因为李子的风流韵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似乎惟有她被蒙在鼓里,如此一来,赵小田也迎来了许多同情与善意的目光,但她不需要。
又一个月的星期五,李子发来短信说,明天回,离婚协议书已准备好。直到现在,李子连电话都懒得跟她打了,或许是他心虚了,也许是彻底的不在乎了,谁知道呢?
而赵小田知道的是,他找的小情妇是一名刚从学校毕业的小护士,现在荣升为他的“私人助理”,那小护士长得一般,有一股子狐媚劲,骚得不行。
那天,赵小田亲眼看见,在市区的步行街,那女的腼着脸喊李子老公,让李子背着她爬楼梯,李子却不恼,竟乐在其中,他摸着那女人的头,刮刮她的小鼻子,似乎还说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话。赵小田,想听,却听不见,距离太远。她只能站在离他们百米的身后,用刀一样的目光剜向他们。那一刻,赵小田眼里是没有泪的,只有无尽的恨。
星期六终于到了,赵小田起得很早,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镜子中的她颇富女人味,白色的羊毛衫子,天蓝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皮质打底裤,一双黑色的高跟筒靴,把她原本就纤瘦高挑的身形展现的琳珑有致。白晳的脸上轻扫一层淡淡的胭脂,白里透红,一抹淡橘色的口红,似有似无,一袭黑如锦缎的发,自然而然的曲卷,垂至腰际,她的美有些惊艳,赵小田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恍惚。
她机械般地下楼,出门,买菜。
她进屋时,只有两个菜,蕃茄,牛腩。
李子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外面下起了今年的每一场雪,天,微冷。
汤,已经炖好了,满室浓郁的香味在屋内四处逃窜,无孔不入。赵小田,闻到了,李子也闻到了。
人,在自己喜欢的美食面前是无法抗拒的,特别是一直吃了许多年的食物,这在味觉上会产生一种依恋。
赵小田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喝汤的样子,形似一只丑陃贪婪的饕餮,他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到一大罐浓汤被他喝完,赵小田很满意,他看上去也很满足,赵小田觉得与药剂科长做的那场交易很值得。
不一会儿,男人便趴在餐桌上睡着了,赵小田看也不看一眼,兀自收拾着桌上的残局,她讨厌一切肮脏与混乱。
桌面又恢复了整洁的状态,赵小田很满意。当她看向李子时,却嫌恶地睥睨了一眼,仿佛那是一堆臭不可闻的垃圾。她把他拖入房中,扔在了床上,关上房门。她微笑着转身出门,锁好屋门。当一个俏丽的身影走出楼道口,一个银白色的物体被抛进这寂静无声的雪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