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

我初中没有考进县里的重点初中,恰逢家里起新房,私立的初中我也上不起,于是只好去了离家最近的初中。学校的环境很差,不论是教学上还是生活上。所幸我进的是重点班,一个学校最好的老师都在那里,因此学习上我并不过多的忧愁。然生活上的水深火热,无论你是哪个班的学生都无法避免。

住宿方面,大的宿舍分内外两间,里间4张床,外间5张床,床是上下铺的床,一张床有两个床位,一个一米多宽的床位睡两个人,一个宿舍能住36个人。我们班33个女生都住在同一间宿舍,有3个是一个人睡一个床位,可惜我不是那幸运的三个人中的一个。拥挤的宿舍,狭小的睡觉地方,常常让我感觉压抑。但最糟糕的是宿舍没有热水,洗澡必须到楼下的水房打热水。我们的宿舍在二楼,到水房打水有一段距离,女生力气不大,提到宿舍门口已经精疲力竭,常常把水洒在宿舍的地面上。遇上南方潮湿的天气,宿舍就像水塘一样,到处都湿漉漉的,这时舍友们便自嘲“宿舍可以养鱼了”。我躺在外间下铺的床上,潮湿沉闷的空气维持着我的呼吸,我却时常为自己的健康担忧。

吃的方面,早餐吃粉,先去阿姨那里领一份河粉,再叫另一个阿姨浇上一勺用水、油、盐、酱油调的汁,自己拌一拌就是今天的早餐。倘若不想吃粉,那就得吃白粥就咸菜。除此之外,就别无选择了。午餐和晚餐都是吃饭,不要钱的菜都不好吃,里面一点油腥都没有,而且洗的也不干净,吃到菜青虫就当是补充蛋白质了。倘若要吃的好一点,那就自己花钱买加菜票,一张一块钱,无论荤素,都是一张票一勺菜。可惜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就20块钱,除去来回的车票6块钱以及买杂志的5块钱,我最多能买9张加菜票,但是我常常一个星期买5张加菜票,另外的4块钱花了买水果,或者花了买包子带回去给家人,或者体育课花了买零食。

我性格孤僻,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想到这个学校一个月,竟然学会了报团取暖,有了自己的小团体。我们的团体一共4个人,大概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此都不热络,各干各的事,遇到事情却会一起解决。本地小学没有午休的概念,我们午休时间很少睡觉,我常用这段时间看杂志。当我像往常一样阅读杂志的时候,忽然感受一道灼热的目光,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对面斜上方上铺的程媛媛。我刚想用眼神示意她“有什么事”,她便转过身子对着我。程媛媛活泼且人缘好,许多人都叫她的小名“懒懒”。这名字很可爱,但是我从没有这样叫过她。

中午下课铃响,老师前脚一挪,学生们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向饭堂。我和我的小伙伴跑的最快,是宿舍打饭最快地一批。程媛媛她们走得慢,我饭吃到一半时她才回来。她一进门就往我旁边坐,瞄了一眼我的饭碗,在我莫名其妙地目光下,她开口说:“我今天胃口不好,菜打得多了,你要不要”。

“我.......你......好吧”,我不知道如何拒绝她。

“哼!你竟然把肉给了淑怡,刚才叫你给我都不给”,和程媛媛同睡一张床的女孩有点不开心。我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程媛媛便说:“不怕吃胖你”。

午休时候,我照例看杂志,程媛媛又来到我的床边,直接将我的杂志抢了过去,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我非常错愕,但我此刻却并不生气。“你也喜欢看杂志?”

“不喜欢,我喜欢你看的”我有些无奈,我一星期只买一本杂志,程媛媛拿了一本,我就只能看教科书了。

由于我的纵容,程媛媛变得越来越放肆,很多事情直接对我下命令。比如因为我跑得快,她便叫我帮她打饭,一次给了我三张票,其中一张是给我的劳务费。又例如她去打水,必须要我帮她抬水,虽然程媛媛看起来瘦高瘦高的,但是力气不小,每次打完她的水,她又帮我去打水,打水这活从此也变得轻松了。

我妈妈是北方人,喜欢包饺子,饺子皮薄馅大,比外面买的好吃。周末假期结束,我带了一些饺子来宿舍。还没来得及分,已经被程媛媛吃了大半,对于程媛媛乱翻我的东西,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吃吗”,我问程媛媛。“你怎么不说我,我要吃完了”,程媛媛终于知道自己对我太无法无天了,可是我对她就是发不了脾气,彷佛她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你喜欢吃下次去我家吃吧”,我这句话说完,吃的正香的程媛媛直接把饺子丢给我,说:“不去”,便转头进了卫生间。我又一头雾水,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她。

这星期没有买水果,体育课也没有吃零食,又省下了4块钱。到周末程媛媛跟着我,非要和我逛完街才回家。小笼包3块钱一笼,一笼十个,我要了一笼,再另要了两个5毛钱一个的包子。程媛媛没有买,去隔壁奶茶店要了两杯红豆奶茶,给我一杯,但我有点不想要,因为一杯红豆奶茶就要5块钱了。在程媛媛“给你喝就喝”之下,我只好接受了。奶茶香甜,红豆绵软的口感充斥在舌尖,这是我喝过最好的奶茶。

“你买了什么?”到了等车的地方,程媛媛问我。“一笼小笼包和两个菜包”,我说。“给家人买的吗?”程媛媛又问。“是的”,我照实回答。“那我也要吃”,于是程媛媛又吃了我两个小笼包和半个菜包。

程媛媛是6路车,而我是11路车,11路车最先到,我本来要上车的,因为放心不下程媛媛,便说:“这趟车没有位子了,我再等等”。直到等来6路车把程媛媛送走,我才上坐车回家。我回家比平时晚了一个钟,小弟在路口也多等了我我一个小时,看他可怜巴巴、望眼欲穿的样子,我的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愧疚。将买的小笼包给他拿着,对他说:“回家热热再吃。”这小子马上拉着我的手,叫我走快点。

学校九点四十分下自修,我习惯在教室待一会回宿舍,因此必须要快速地刷牙洗脸,才能赶在宿舍拉闸灭灯之前上床睡觉。洗漱完毕,我掀开被子准备睡觉,发现程媛媛霸占了我的位子,我一头黑线,叫程媛媛快回去睡觉,不要再胡闹了。岂料程媛媛动也不动,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我要跟你睡”。我看着与我睡一张床地女孩无措的站在床边的地上,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我有点生气了,程媛媛无论怎么跟我闹都可以,但是不能随便欺负其他人。

“你快回你上面睡,不要再闹了”说罢,我拉着程媛媛的手,誓要把程媛媛揪出来。没等我把程媛媛揪出来,程媛媛就原子弹爆炸一样的哭起来,语声哽咽,带着理所当然的控诉:“我是你妹妹啊,凭什么不能跟你睡,亲妹妹,你们都抛弃了我!”我瞬间僵硬,波澜不惊的脸上霎时泪如泉涌。我的妹妹比我小一岁,5岁那年离开了家,直到现在我的记忆里还保存着与她相处的一点一滴。我想过以后去找她,只是没想到那么快,还以这样意外的方式。

我们姐妹俩的动静吸引了全宿舍的关注,里间宿舍的人也跑出来打听,这动静再大一点,搞不好宿管阿姨就要来了。我马上向她们解释原因,叫与我同床的女孩去程媛媛的位置睡。女孩子总是那么善良,即使她们有很多问题,她们也不愿意打扰我们,安安静静的各自回去睡觉。我看着埋在被子里哭的稀里哗啦的程媛媛,十分头疼,“别哭了,没有人愿意抛弃你”,我掀开蒙在程媛媛脸上的被子,拿纸巾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灯恰好在这时灭了,我看不清程媛媛脸上的表情,但她的哭声已戛然而止。我把被子弄好,帮程媛媛揶好背角,温柔的对她说:“好好睡觉,我永远是你的姐姐”。不一会就传来程媛媛的鼾声,我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家里知道程媛媛会怎么样?程媛媛愿意回去看她的亲生父母吗?我要怎么跟她解释其中的原因呢?百年难解的题出在了我身上,我应该怎么办?但不管如何,程媛媛都是我的妹妹,我要永远的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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