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小学五年级之前,我到过最远的地方是离家五百米左右远的万公妈宫。
关于万公妈宫的来历,有一段广传海内外的悲壮故事。清军入关,明朝覆灭。明朝武将陈余是九都人,回到故里,屯兵驻马,与入闽的清军决战到底,死伤无数,最后全军覆没,从东西溪的汇合处——双溪口到三浦桥带,满山遍野尽是尸骸。七乡里村民集义兵尸骸堆集坑埋于桥边低洼处,建起祠宫以祀忠魂,立灵位“王府公”。后改名为“祠公妈”,最后定名为万公妈宫。
每年从农历十月二十九日起连续七天,万公妈宫都会举行盛大的庙会。届时,七乡里村民分别作东,各负责一天的供品和戏场。
在那一个星期里,万公妈宫热闹非凡。每天都要上演好几场泉州的传统戏曲-高甲戏、梨园戏、手掌戏、傀儡戏。一天里面,锣鼓唢呐、二胡竹萧,戏曲腔韵之声不绝于耳。霹雳鞭炮,五彩火花,高音喇叭持续不断。其热闹程度不亚于过春节。
小时候的我特别喜欢热闹。哪里人多就想着往哪里凑。对于戏曲,虽然不懂,却喜欢其中的热闹与欢乐场面。当然了,万公妈诞辰吸引我的除了戏场的热闹之外,还因为在几天时间里,这里会汇聚着各种形色的人:有卖糖葫芦的、有现场制作棉花糖的、有卖各种蜜饯果脯的、有卖水果的、有卖煎饼的、有耍杂技的、有绕绳套圈骗人钱财的、有相面算卦的、有汽枪打球的、有卖干蔗果汁的、有讨钱的真假乞丐⋯由于这些人的加入,使得原本热闹的庙会愈显热闹。
那时,每年最盼望过的节日除了春节,就是万公妈的诞辰日了。而万公妈宫也成了我读小学五年级之前出游过的最远的地方。
升入小学五年级之后(也就是小学的毕业班,那时的小学是五年制的),有一次,学校的老师们破天荒地想组织我们这一届的毕业生到厦门去旅游。
一听说可以去厦门,同学们个个激动异常。一放学回家就缠着找爸妈要十五元钱的旅游费。
那时,大家都穷,十五元钱可抵好几天的伙食费。有的父母说什么也不愿掏出钱来给孩子。而我比较幸运。虽然家里也穷,可父亲只问了一句话:“大家都去吗?”我回答说“都去。”父亲就二话不说地掏出了十五元钱来,末了加了一句:“输人不输阵。”
于是在小学毕业之前,我得以第一次坐上汽车,第一次独自离开家人,与同学和老师一起到了远在二百公里之外的厦门去旅游。
当汽车进入厦门岛后,不知哪位同学眼尖,率先看到了火车,就在座位上大喊大叫起来:“火车,火车,我看到火车了。”
那神情和语气,不亚于发现了外星人。也难怪,生在穷乡僻壤的我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也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火车这种庞大的交通工具。如今第一次看到,确实令人兴奋。
其他同学一听他喊,也都激动地齐刷刷地往车窗外看,然后又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又拍又叫:“火车,火车,真的是火车。我看到火车了。”
听到同学们的喊声,我也迫不及待地把脖子伸得老长,睁大眼睛仔细地向车窗搜索着。可我的眼前除了几条弯弯曲曲,互相缠绕的铁轨之外,就是一节黑乎乎的,一动不动的铁疙瘩。根本没看到同学嘴里喊的火车。不过,就着那一节铁疙瘩,我也跟着同学们大呼小叫起来:“火车,火车,我看到火车了。”
至今我都不明白,当时其他同学是真的看见了火车,还是跟我一样,是就着那节铁疙瘩乱喊的。
来到了厦门,首先去参观的是位于集美的陈嘉庚先生陵园。在那里,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大海。只是那一次没能真正感受到大海的无边与浩瀚。只是感觉海风特别大,吹在脸上有那种咸咸涩涩的感觉。至于参观鳌园与园内的石雕,那时候年纪还小,无非就是走马观花而已,没有特别的印象。
后来又参观了普陀山。还第一次坐轮船到鼓浪屿,蹬上了日光岩。不过那时也只是觉得热闹而已,根本不懂得欣赏其中的美。印象较深的倒是中午饭的时候,一人吃了一碗扁食外加一个大白馒头。对于那碗扁食,至今印象仍然十分深刻,感觉那味道特别特别的鲜美。后来每次回忆起旅游,最为惦记的也是那碗扁食的美味。这大概是因为那时食物匮乏,再加上是第一次见到和吃到扁食这种东西,才会记得那么深远。
旅游回来的路上,经过山美水库,老师们特意驱车前往,带领我们排队参观了水库里的发电站。第一次见到那碗口粗的电缆线,也令我们这群从未见过世面的娃们惊讶不已。回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别人夸口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碗口那么粗的电线。那神情不知有多神气。
旅游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老师们一算帐,每人除去旅游的一切费用,还可返还一块钱。一听说可以拿回一块钱,同学们的兴奋劲和之前第一次见到火车的情形差不多。
第一次远游就这么结束了。之后直到师范三年级到福州参加第十届全省师范生汇演的时候才又有一次机会出远门。再之后夸省,夸国旅游都是结婚以后的事情了。在这么多外出旅游的经历中,最为难忘的还是那第一次的出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