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子活过来了。
“琵琶是否死了,我不知晓。只是,我家的院子是该重新打理打理了。”我曾在《一颗琵琶》的结尾如此写到。那时候的院子,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濒临垂死,毫无生气可言。
可是,我没想到它又活了过来。
“你去把饭吃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爸昨晚还打电话让我不要忘了给院子里的花浇下水,免得渴死了。“母亲对站在偏厅厨房门口的我说。若非母亲提醒,我还未留意到父亲的花又再度开了。
红艳艳的五角星花,像小喇叭似的点缀在金银花椭圆又带细绒毛的绿色枝蔓中。量很少,只有零星的几朵,想起它往日在院子里的繁华,我也就不忍心去数数它开了多少了。有时候,有些花,它在,便是好的,太过认真反而容易动情。
太阳花也回来了。东边盆子几朵,西边盆子几朵,颜色都淡淡的,却不失一番素雅。此花单薄,可它不柔弱。厚了,反而就不好看了。我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撒下的花种,可我真的是很爱他们几朵成群的开在院子不同的角落里。仿佛,只要它们一开,入了秋的院子也会跟着精致起来。
还有鸡冠花,就算它已经开败了,我也还认得它的样子。绛紫色如小拇指般粗细的茎杆,带着几片细长椭圆的叶子,艰难的挤在金银花和不同品种的月季中间。
月季不必谈,它是院子里的座上宾。让我欣慰的,是我看见了一颗半米高的枇杷树。
“这是我的那棵琵琶吗?“从我看见它的那刻起,我问自己。不,不是的。那颗我在十年前亲手种下的种子啊,如今”生死未卜“。我想念那棵树,同为琵琶,一个为我亲手所植,一个为他人栽种,自然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一件事物之所以独一无二,那是因为你在当时是独一无二的你。唯一,成就独特,此题无解。
今年似乎没有菊花。往年,在老屋还在的时候,院子一到初秋,不同色儿的菊花就会像约好了似的开始成群结队的冒出了花苞。黄的,紫红的,土黄带红边的,争相斗艳得博着过路人的欢心。但今年却不见它们的声影。
除了这些,芦荟,多肉植物,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绿植也出现在了院子里。院子翻新后比之前小了,这些不甘心的“绿妖”们呀,开始霸占窗台,茶几甚至是电视柜。我不知道父亲为这些花花草草们耗费了多少时间,但是,他真的用尽了心思。
父亲爱花,就如爱我。而我亦然!
父亲的花都回来了呀。院子也跟着鲜活了起来,而我也从外面回来了。
它们是在迎接我吗?我不知道,只是我家的院子的确是漂亮了很多。
年少时期我们总是不停的离家,妄图摆脱父母的牵绊和家庭的责难,却总忘记了:根在哪里?当我们随风飘荡在远方,去努力适应别的城市湿润的土壤,却总忘记了在家乡的某个地方,总有一个辛劳的人在默默的为你浇水。
根在哪呢?根在家里。它总是鲜活在你的血液里,你的骨骼中,以及你的记忆里。
一如父亲的花,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里。
对于我家院子,我总有着由衷的热爱。说不清原由,却总是默默地爱着。老屋还在的时候,它就像老屋的一部分,如今老屋走了,它却活出了另一番模样,实在让我惊喜。
”妈,我爸中秋回来吗?“我回母亲。
”回来,你爸不像你离得那么远,平时没事就会回来看看。这不,还总怕我把他的花儿养死了。你一个女孩子子啊,要是什么时候也能离得近点就好了。“母亲的话,带点小埋怨,却又总是充满期盼。
她的心,我是懂的。就像我家院子里的花懂得如何博父亲欢心。还像我家的狗,知道如何听哥哥的话。只是我,还像一颗飘荡的种子,没有选好何时落地。
对母亲的话,我没有再接。只是,我渐渐明白:离得远了,家就顾不上了。
我再度看了看院子,院子小了,却又繁盛了。而母亲老了,渐渐力不从心。岁月让一个人成长,又让另一个人老去,生生世世、轮回不休。
这,也是一种平衡吧。
“妈,吃完饭我就去坐车了,下次过年再回来。我会想你的。”
”知道了,你路上小心,有时没事给家里的打电话。“
我家院子里的花开好,而我,却要再度离开家去往远方,连父亲一面都没有见着。花都开好了,我也大了。我家的院子,再度繁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