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梅州市丰顺县黄金镇杨石村,小时候叫杨梅坑,之后更名为杨石村。
农历正月初二,踏上返乡的旅途。阳光灿烂,读着龚曙光的作品《日子疯长》,对一个个人物的描写,刻画细腻,语言质朴,引人入胜。恰好能为融入乡下生活做准备。
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前面大部分都高速都还算畅通,偶有交通事故而占用车道。
进了县城之后,便要翻山越岭了,真真切切体会到山路十八弯的感觉。跟2016年相比,山路已不再如那时颠簸,但一个个急转弯还挺令人惊心动魄的。
从县城到镇上再到村里,由鳞次栉比的房屋到稀落的村庄,宽阔的道路变得狭窄再到尘土飞扬的黄泥路,一路上能明显感受到的差异。
父母早早去到城市打拼,我也跟着在城市出生、上学、生活,对老家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小时候回过一两次,没有小伙伴,也就只能跟堂哥堂弟们玩玩鞭炮。长大后,今年回到老家,多了几分熟悉、亲切与归属感。邻里乡亲们出来迎接,听得最多的无非是“这两个是你的崽呀”“哎哟,都这么高了,比你爸爸还高了”等等。大过年的当然要说些吉利的话语。
老师上课讲到,乡村是熟人社会,村里每家每户是什么情况,基本都差不多知道,如今能深切地体会到。路上遇到谁基本都会打个招呼,寒暄一下,哪怕是在开着车,两辆车也会刹车摇下车窗说两句。就算时间隔太久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大大方方说出来,聊聊往事,又会马上熟络起来。
抵达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落的很快,夜幕降临,但未见星河。灯影寥寥,夜很黑,很静,静谧得让人极其舒缓。
睡到自然醒的清晨,被屋檐传来的叽叽喳喳的鸟啼声唤醒,一睁眼就知道今天又是个好天气,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整个房间。再听,还伴有零星的鸡鸣和犬吠。是乡村啊!
将部分陈旧的外墙翻新后在上面作画,打造乡村文化。
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子。
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在外打拼的人们过年返乡。
祖祠堂的超大个字的对联。里面的墙上贴着一些纸,记录每个人供奉的费用或物品。
特产和泳衣合在一块牌子上(。>∀<。)
食
老家的美食特产当然是我的大爱,尤其萝卜糕(客家话“菜头粄”)和“印粄”。口味大多偏甜。
印粄里面是芝麻花生之类的,外面像糯米糍,蒸热了还比糯米糍更软糯~但会粘住叶子。冷了食用就不会粘住叶子啦,风味更佳。
豆明糖是偶然发现的新宠,花生碎的脆与糖的软组合在一起,甜甜的有嚼劲。有花生味和花生芝麻味。
正宗客家味,清甜~
姜糖也很好吃。也是甜甜的,带着一点姜味,吃了可以驱寒暖身。黄色包装是加辣的,姜味儿浓一些,还有绿色包装的原味。
外面裹了一层糖粉的花生,又甜又香✔
祭祖
扫墓祭拜祖宗是我们家族中的一件大事,在老家祭拜的都是老祖宗了,是爸爸的爷爷和爷爷的爷爷辈。
以前,我对祭拜是比较反感的,尤其不喜欢烧香烛熏人呛鼻的烟味。但长辈们年复一年地进行着这个仪式。在我看来是耗力费时的过程,叔伯们却都全神贯注,仔细认真地准备和校对每个步骤。慢慢地亲身着手参与准备了,才有了一些体会。
需要准备好:
①鸡、鸭、鱿鱼、猪肉(特别大块的五花肉,看起来相当肥腻)。
②酒、用碗盛好的米饭。
③“香纸烛”。祭祀佛香、草纸、纸钱和红纸、红烛
④“糖果饼”。散装糖、水果,多为沙糖桔和苹果、饼干,多为旺旺雪饼或仙贝和榄仁夹心饼,客家话称作“锦糕”。
⑤礼炮、鞭炮。
⑥毛巾。
......
第一个可以开车到半山腰,再走山路下坡下去,疏松的泥土比较滑,但还算好走,虽然要提着祭拜用品,但感觉也还好,甚至还有四五岁小朋友也来了,比较陡的路还是需要大人抱着走。
来到墓碑,把东西放下后,马上就开始张罗着打扫了。有人用笤帚把堆积的沙尘拂去,再用毛巾擦拭,有人去后土用镰刀砍掉一些太高的杂树,或者使唤一些青年去坟后面的山坡上撒事先割好的灰纸片(预先被要求一行五张,一排排整齐地撒好,但风大一下就吹乱了,而且坡度还不小,总会不小心滑那么几下)。
打扫好后,坟顶上先盖上红纸,用石头压住后,再在上面撑起伞,颜色最好为黑色,而且需要大伞。
把插香底座的泥土翻一下,加点水,才容易插上香。在大的坟前点上两只红烛,和三支粗的金色香;右侧有个土地公的碑,也要插上香,后土也要插香。
接着就开始摆盘了。香摆在最内侧,往外一层是酒杯,四只小酒杯,先每只倒上半杯,而后再敬酒,顺序是从中间向两侧。再外一层是鸡,鸡是蒸熟的整只鸡,把鸡头、翅膀和腿脚用细绳绑好固定,和五花肉、米饭筷子一起摆好盘放在中间,两侧有锦糕,上面放着两个桔。再外一层就是糖果饼了,分多少个盘看面积大小定,或者也有一些特殊的数字规定。
之后点上很多细长的香,给每个人分四支,对着大坟虔诚地鞠躬拜三次,心里可以默许心愿,祖先会保佑来年顺顺利利的。然后赏三根香在大的坟,一根给右侧的土地公。插香的时候脚不能踩在坟上,要单膝跪在上面,用另一只手撑着,或者怕抖落的香灰烫手也可以让在旁边的大人帮忙插。每个人轮流拜好,赏好香后,开始烧纸钱,各式各样的,有“金元宝”还有“亿为单位的”等等,小时候很喜欢抢着烧面值大的,大人们找来木棍,架起来,使其充分与空气接触才会烧得更快更旺。这时候如果风太大,烧得小小的纸灰烬就会随风飞扬。等纸钱烧完了,就可以把糖果饼分着吃了,旺旺雪饼和仙贝自然是夺得“最受欢迎奖”。
然后就会打礼炮,握着旋转,“嘭”的一声,彩色的纸片喷出,撒在山坡上,装扮的甚是好看,不再是只有杂草的绿和土被的黄的荒凉。
最后把祭拜的食物打包好带回去,每一家拿一根香回去,叔公把鞭炮拉长,像条红围巾一样挂在坡上,还有把冲天礼炮依次排开摆好,怕鞭炮声的可以先行拿着东西离开。一般走到半路就会听到冲天炮,声音像是烟花,白昼烟花只能看到一团黑烟。
礼炮打完后便是鞭炮了,噼里啪啦,振聋发聩。以前有类似攀比的习惯,谁家的鞭炮大声,响的时间久,就代表来年会很富,我觉得这不好,随着时代的发展变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并不好,有个象征性的仪式即可。
回到家里稍作休息,又立马启程去祭拜下一个。去第二个地点就得翻山越岭了。那儿有两个墓,拿的东西更多,然而路也更陡更难行。曲曲折折,上坡下坡,身旁有高高的树林和草木,脚下还有藤蔓时不时调皮绊脚。
路是没有的,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有时可以踏前人踩出的坑洼,但大多是疏松的沙路,容易打滑。
视野顿时开阔,已经来到一个小山顶了。问道同行的堂哥还有多久的路程,他说这才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二。经常忘事的我感觉这句话听着特别熟悉,几年前的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崎岖山路,漫漫长路,对体力和智力都是一种挑战,水壶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还要小心翼翼地踩准踏好每一步。
扫墓祭拜好之后,已是正午时分,在饥饿的情况下踏上归程。来时上坡多,归程下坡陡。前面的姐姐滑倒后摔了一屁股,我只好蹲着放低重心,靠重力漫漫滑下去。后面的堂哥笑我太怂,我不以为然,安全第一,况且我又不像你小时候在山上蹦来蹦去,这是对未知的恐惧的本性驱使。
终于下山后,和弟弟放肆地疾跑冲下最后的斜坡(当然是修建好的水泥路,车辆通行的),似乎要冲掉方才爬山路的拘束与谨慎。
时间带来成长,成长使人包容。
渐渐知晓这是一代代人传承下来的民风习俗呀,正如五叔教导道:“做人要接地气。落叶归根,认祖归宗。”
家乡有位红衣女子让我印象深刻。她是在我的老家屋子旁边的一户人家,基本每次进出都会见到她,算是比较眼熟了。她不高,一米五左右,长发自然扎起,肤色黑黝黝的,带着两个小孩儿,都很小,其中一个还睡在推车里。
我一直猜测她的年龄,长相比较憔悴,感觉有三十多了,但她的一些行为举止又还像个小女生,比如对着智能机,用高八度的嗓音兴奋地视频聊天的时候,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挤得像朵菊花,看到这皱纹我又不禁怀疑她的年龄。
直到有一天,问了大伯母才知道她跟我的堂姐差不多大,也就是只比我大个三四岁,我是比较惊讶的。村姑的干农活,操劳小孩家务事,竟会如此禁不住岁月的摧残。
趁着改革开放,能出去城市闯荡的基本也都出去城市里了,留下来在村里的基本是老人,她或许没那么幸运,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无法跳出这穷苦的乡里人生,她那做农活而佝偻着的背,便是一种鲜明的印记。
再虚的日子,过起来也就实了。
也只有在过年期间能回老家看看,我记忆里的老家也只是过年的这段时间。轰隆鞭炮声,鸡鸭肉等丰盛菜肴,一派欢天喜地的过年景象。
而平日里的生活,柴米油盐,我是不能够也没机会见到的。
离去后,望向这片大山,这里的村落。时代的脚步终将有一天会走进这里,再如县城般的现代化、城市化,或许有排列整齐的房屋,平整宽敞的街路......我们当然希望自己的家园变得更加美丽,发展地越来越好,但这片土地承载着多少人的回忆与青春。农村渐渐消失了,新一辈的我们几乎都是在城市长大的,乡土情节缺失,也不会继续坚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我们只会在城市中活着。故土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祖先曾在这里生活过。现在还能听爸爸指着那片河塘说小时候在这捉小鱼的趣事,只怕以后回家,想触景生情一番都是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