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往后我穷困潦倒。但我也并不情愿沦落街头头发缭乱的乞讨。当然,我实在难以不抱以埋怨对如今的窘迫生活说苦。沿额微秃的脑袋都让我不敢淋浴。而没钱的确是穷困的囊中羞涩。无论从消费收支的角度解释,还是用心理学的需求欲满足的安慰,我现在的穷困潦倒就形容是蜿蜒蛇身突然发痒,没有手而抓挠不得。“为什么没有手啊”感叹,“为什么没有钱啊”无奈。但是我始终不能成为一个乞丐。我记得最落魄时,当时我身处异乡做玩具推销,市场争夺艰难,类似于小白兔毛绒绒玩具不仅仅是估计地完全卖不出去。“多少钱一只”,每每如此奇妙的搭话,我都无可奈何地先尊称一声:先生,欢迎加盟本公司业务,如果你对我们的产品感兴趣,我们会先和你看过样品,并且觉得任意一款感觉它极有可能广受欢迎所以大有市场,因此信心满满决定买下这款玩具,请留下相关信息之后,我们在本地分部会立即发货预计两天之内到达你的店铺。
“你聋了吧!”,每每我语毕之后对方存在微妙错误的回答。我并没有耳聋。
“我就决定买一款玩具,就你手上那只兔子,送给女朋友。到底多少钱啊!”
不过说起来,我很久以前就该知道自己往下的窝囊情形。父亲几番几次对面前的我展现失望和严肃,但在我平平常常的成长环境里也并非没有听闻过对我这种痴执懦弱的状态——即使是说是合理的鼓励。
“想要别人爱你,那就去争取啊!”
然而或许也是如此道理的教育,我默默在没有支持者的情况下,而也如反对的辩驳一样漠视任何他人的话语。无论是父亲故意让我清楚听到的“你家孩子是不是有点痴呆啊”来意图使我感到羞愧然后生气起来进行反驳的评价,还是同伴里经常用打趣来维持和表现友谊的玩笑。回想起来,我大概一开始就对社会上的人都这么做或者存于社会上是普遍的事情的判定而结论某些行为是无可厚非性质的此世灰心丧气了吧。在父亲开始认为我不思进取而推算其养育前路平庸的时候,那时候我不知道软弱可以褒义为温柔,经常被父亲说教做人需要胆大妄为之类的话。而我清楚父亲何至于说侵犯别人来保全自己这种话,并非他经历的凄凉或是同样认为人世虚妄的经常受人欺负。只是对于他在生活中也不过作为一个成家立业的自恃独立自身,认为人世虚妄地总损人利己,使用着风水流转、质能转换合理歪化的事物总从另一事物上获得的获取手段,主动争取来保全自己。而认为连自己都做不到的待人如己,而普遍的认为他人毫无例外待人为利。不过我懦弱的性格始终没有做到他的要求,大胆起来,大胆地与人交谈,大胆地声明自己的意见,大胆地自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棵大树底下没有其它的小树,但它却可以给人乘阴,鸟儿筑巢,连虫子都能来蛀蛆树的树干。”
偶尔的时候,父亲会让我见识世面地在与人谈生意时带我出门。回家途中,单手控着方向盘行车在两旁近光灯隐约使夜黑下的速生桉林产生昏黄色彩的公路。总是严肃说着他的期望。
“我知道你认为我在讲废话,但我未免也不可能不担心你太弱势了。恐怕以后会受到别人的不公对待。从古至今,总有在社会上有自己的意见,可是力量太弱所以别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即使听到了也因为无关自己的利益和道德而置之不理。而他们也无能和不敢向强权者争夺话筒和舞台来影响别人的价值理念,于是只好对比他们更弱的人们下手,像是蚊蝇的存在可以确认为作为蛙蟾的食物而存活一样,将比他们更无力的弱者物化为他们宣扬价值要求的资源。凡更弱的弱者有不当之举便撒声斥对,在批评自己不受对象伤害的弱者的言论中杂持自己的观点,通过这种混乱的行为别于强权者用声音发表意见来用事件表达意见。你明白吧。毕竟你也看见了,我也是这么做的。”
或许因为还处于家庭的庇护,或许由于自身存在别扭的年少倔犟,自始至终我由否认自己懦弱地反感父亲的想法。因为父亲即使知道自己的行事卑鄙依旧独顾,在我看来是一种不自觉的懦弱而已。而对于所说的关心我的未来,也不过是我的未来是父亲生活计划的一部分,倘若我往下穷困潦倒有违于他的筹划而已。但或许也总不是每些时候都是如此。对于我及至现在的穷困潦倒,我曾经陈述地跟父亲表示人也不那么坏的,那个时候,父亲展露了失望和严肃的脸色,从低向高看,从上向下俯视,一副无奈我竟以是非判断来审视事物性质是死板的表现的神色。然后又似乎嘲笑我可能会在他表现出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态度里而心灰意冷地觉得社会上的人都跟他一模一样,像他觉得世人都会利用他人一样。但我大概也在目睹父亲失望表情的犯上恐慌中觉得自己的未来被否定一样肯定前路黯淡,往下穷困潦倒了吧。当然被否定的意义不同于实质的现象,我不遵从父亲的想法恐怕是我固执的勇敢,但在父亲眼里则是只敢对家人表露的残暴。因此当我再拒绝他人向父亲提议内向的孩子在艺术方面或有天赋的进入艺术学院学习,反而进入社会成为芸芸的职员之一。父亲便跟我断绝了关系:
“像你这种人。穷人永远不能理解富人的思维,打工仔永远不能理解老板的思维。”
或许父亲也并非每个时候都将我的未来当作是他生活计划的一部分在这里可以事实鉴定。很久以后我当送件员时遇上车祸,在病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醒来看见父亲坐在旁边,背贴着窗墙。我就知道是他付了医药费。因为我头疼地记得是我撞上同行的轿车然后被后面刹不住的出租车碾过去的。想到这里,我非常想跟他说一声感谢的话,生而至今,我从未对自己的父亲说过一声感谢的言语,反而厌恶私自将我本该的感谢当作他生命意志延续的正当理由。我想跟他说一声感谢的话,自行其力后染上了不得不感谢的习惯,像是熟练起来,熟练地与人交谈,熟练地声明自己的意见,熟练地自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此想表达感谢面前这位我都觉得自己是竟会撞到其它车辆而招来横祸的废材而感到绝望但他此时表情却是放松下来和舒缓下来的此人。于是我便嘶哑地说:
“老爸。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对你要求过什么吧。无论是希望你对我的态度转变……但是现在我有一个希望。希望你能送给我一株芦荟。”
捣乱地跟我说要买一只兔子玩偶的此人女友被逗乐咯咯笑了起来,随后此人揽着其女纤腰悠悠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