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有一种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情结。
那时,女人都穿洋装旗袍,男人则西装礼帽,电车当当当地响,“白兰花买件”的叫声莺啼燕转,还有沿街的布行里有伙计剪布料的咔嚓声。这是王安忆笔下的上海。
白玉兰是上海的市花,春天来的时候,白玉兰花悉数绽放,满城飘着白色花雨,清香远溢,很是皎洁庄重。
老早以前,上海女人穿斜襟旗袍,衣领上还会配这样一小束白玉兰。
每当白玉兰盛开的时节,卖白兰花的姑娘头带红绳,手挽篮筐,出落在电影院门口,大广场前,操着吴侬软语叫卖着“栀子花,白兰花,五分洋钿买一朵。”
“某个春天的片段,外婆在弄堂口抱着孙女跟她说话,小囡囡脏兮兮,要香香的。说着就把串着的四个白玉兰挂她身上。牵她去街心公园,路过武康路,就会指某个窗户,说:那是外婆以前的家。
后来每回回上海,她都要去武康路走几趟,猛吸几口空气,路的两边是满树盛开的白玉兰。福开森路,有的是轻柔气韵,是别在领口的玉兰花香,是乡愁”。
福开森路,也即现在的武康路,记载了上海许多悱恻的故事。
《色·戒》里面的王佳芝放走易先生后,强作镇定拦了一辆黄包车:“到福开森路去!”。这是张爱玲笔下的上海,是那个“要坐地铁到静安寺,那里有个百乐门”的上海。
“Paramount Hall”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下,几个黄包车夫抽着烟等着生意上门。镜头一转,香鬓丽影、轻歌曼舞,萨克斯风、西装、旗袍,传递出老上海的味道。
这是电影中常见的一幕,日日笙歌的百乐门,夜夜的狂欢会,在女人繁复而昂贵旗袍的浮光掠影中,堆砌了一个十里洋场的旧上海。
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里,李主任给王琦瑶安排住的爱丽丝公寓就在百乐门斜对面的一条短弄上,爱丽丝这样的公寓还有一个别称,就叫做“交际花公寓”。
《长恨歌》是我最近在读的一本书,它是以上世纪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上海为背景的一部长篇小说。读这本书又勾起了我对三四十年代的旧上海的痴情一片。
女主人公王琦瑶的一生,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就是一部老电影,是那旧上海时期带着绮丽色彩的老电影,每一个黑白的截图都是怀旧的味道。
她经历了最璀璨的四十年代的光景,如今跟着时间来到了新一代崛起的八十年代。
书中描写一九八五年的王琦瑶,受邀以曾经的“上海小姐”身份参加派对,人们从始至终等她莅临,岂不知她就坐在墙角,直到曲终人散。
“她就像是一个摆设,一幅璧上的画,装点了客厅。这摆设和画,是沉稳的色调。酱黄底的,是真正的华丽,褪色不褪本。其余一切,均是浮光掠影。”
我想这也是王安忆对四十年代旧上海的怀念,就如他所说:
“四十年前的这根本其实是不张扬的,不张贴也不做广告,一粒米一棵菜都是清清爽爽,如今的日子不知怎么的变成大把大把的,而且糊里糊涂的,有些像食堂里的大锅菜,要知道,四十年前的面,都是一碗一碗下出来的。”
书中还描写了一个同样对四十年代的旧上海有着无限情怀的老克勒,他说他的前世是四十年代的人,前尘未尽,便旧景难忘。他说他几乎能嗅得到那样的空气,掺着梦巴黎的香水味和白兰花的气息。
他与王琦瑶当然是一见如故的,一个本就是那个年代的人,一个自诩前世是那个年代的人。
就像是一场梦,茂名路的那条林荫道是制造梦境的,将人罩在影里,蒙上一层世外的光芒。
如今,当一首夜上海老歌在耳边响起,一部老电影的画面立刻在脑海里闪现。
那穿着旗袍、窈窕多姿、美如画的旧上海女人便款款而来。希望在梦里,我能有幸回到那时的上海一睹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