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表白被拒,我再也没有见过罗美娟。出来图书馆,我厚着脸皮去他们系找她,却被告知人不在。被人拒绝又见不到人,我大男人的脸面瞬间挂不住了,说出去不得让人埋汰死?一时间,犟劲上来了,铁了心赖在她们去寝室和自习室的必经之地上。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概老天也可怜我,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让我们见面了。
隔着老远,就见罗梅娟和几个女同学怀抱着课本说笑着朝这边走。她还是穿着那件红格子衬衣,站在人堆里一眼就能认出。我从来不知道她笑起来这么美,两只浅浅的梨涡在脸颊上慢慢漾开,里面像装了琼浆玉液,那么美丽动人。就在我看着她出神时,几个有眼力的女生互相望了一眼对方,吐了吐小舌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罗美娟的手臂,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又像是有一种我懂你也懂的默契在里面,然后约好似的呼啦地散去了,只留我和美娟两两相望。对于我罗俊的大名,想必她系里的女生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所以看我俩的眼神,多了些八卦里面。一个男孩冒着炎热在等一个女孩,用脚丫子想想也能猜出其中内情。就在我庆幸这帮女孩识大体懂进退,罗美娟看我的小脸忽地由晴转阴,比自然界的奇象还高深莫测。
“找我有事?”她先发制人问我。
“我,我还是那句话……”
“打住!如果你来和我探讨某一本书,欢迎。如果不是,请绕行。”说罢就要擦身离去。“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们已经成年了,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我喊得有些歇斯底里。
“我说过这辈子不结婚,你聋了吗?如果想谈对象,我可以帮你介绍,其他免谈!”看着她那张冷如刀鞘的脸,听到从她牙缝挤出的绝情的话,我再也端不住了。
“你以为我是来找你帮着说媒的?笑话,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罗俊是谁?追我的女孩儿从这儿能排到校门外。今天我从这儿出去,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如果我再来,就是大姑娘养的。我他妈就是二分钱买个馒头–犯贱!”我被她的绝情给气着了,话也净捡难听地说。说完还不解气,又当着她的面,拿自己的手掌朝着脸膛啪啪几巴掌。罗美娟吓没吓着我不知道,反正我人都走过了人工湖,还觉得掌心呼呼地,有一种火烤后的灼烧感。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找她,以至于听人家讲她跟同学外出,见义勇为帮着抓小偷受了些皮肉伤,也没去看她,还在心里狠狠地骂她活该。
和罗美娟“分手”后,我在生活和学习上屡屡不顺,脾气也由此变大。同寝室的同学,没人招惹我。见了我,像老鼠看见猫都躲着走。日子浑浑噩噩向前,我的心情糟糕透了。睡不着时我就想,罗美娟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心里非常难受。又一想,如果她能难受,就不叫罗美娟了。这个女孩儿的心就是石头做的,人也是混凝土的合成体。老话说,麻绳专挑细处断,人要不顺,喝口凉水也塞牙缝。休息日,当我满怀心事回到家时,见父母表情严肃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不说话。屋子里光线很暗没有开灯,厨房的锅碗瓢盆,也像是没人领养的孩子,孤零零地被晾在那里。
“老罗同志怎得有空回家了?是异地巡查还是搞搞调研?乔部长好!革命要继续,但粮草也要跟上吧!”往常这个时候,听我耍贫嘴,笑点低的老妈总会先笑得咯咯响,然后跳起来钻进厨房,摘下墙上的围裙扎在腰上,不一会就有叮叮当当勺子碰锅沿儿美妙的声音传出。今日却不同了。老妈的脸非但没有放晴,还把嘴用力抿了抿。父亲老罗也呆滞着一张脸,只看了我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他一会儿拿右脚去搓前脚的脚后跟儿,一会儿两只大手像拧毛巾一样拧在一起。以往当领导养成的习惯,他的头总喜欢高高抬着,拿眼睛瞥旁人的头顶 ,如今却不一样,头微微下垂,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