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真花像假花,假花像真花,看见一丛花,常常要用手摸摸叶子,才能断定是真花,是假花。汪曾祺在《美国短简》花草树中这样描绘。
汪老是植物学家里散文写得最好的。他擅写人间草木,山丹丹、枸杞、槐花、葡萄……不知道有什么是不能写进文章里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是他写不好的。
有人说葡萄不开花,植物学家汪老说,哪能呢,只是葡萄花很小,颜色淡黄微绿,不钻进葡萄架是看不出的,而且它开花期很短。
汪老说的是真的。从前我家平房的院子里,有一棵葡萄,是我吃葡萄时,无意中留下的种子,它就那么长出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葡萄开花了。我是闻到院子里的香气,才知道葡萄开花的。我从来不知道葡萄花那么香,葡萄架正在我的窗下,推开窗,香气扑鼻而来,屋子里瞬间被甜甜的葡萄花香铺满。
也许,你要好奇,花开得那么盛,一定结了很多葡萄吧?告诉你,一颗葡萄也没有。我和先生不会侍弄,索性当她是院子里的一景,每年为我们带来满院满屋的香气已经足够。人不能太贪心,你想得到葡萄,自然就不像我们能看着葡萄自由自在地生长,它若是愿意,爬到屋子里也没人管它。何况,还有那醉人的香气。我想,葡萄花绝对是顶好的香料,可惜,它的花太小,不能收集起来做香薰。或者,就算是能做成香薰,我也是不舍得破坏它自然的生活状态吧?
汪老了解许多动物,从蟋蟀、蝉、蜻蜓到鸟,说他是动物学家也不过分。不过,他是动物学家里文章写得最好的。从汪老的散文《北京人的遛鸟》里,我知道了提笼架鸟也有那么多的学问。
汪老六十几岁的时候,是最不喜人家叫他汪老的。一是,他不大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作家,这是汪老谦虚。二是,他没有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我尊敬汪曾祺老先生。正是出于敬重,只好拂了他的意,称他汪老。他的的确确担得起这个老字。
汪老是个美食家,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就没有汪老写不到的美食。汪老会吃,也会做。到一个新地方,他不爱逛百货商场,却爱逛菜市。他说,菜市更有生活气息。做菜要实践。要多吃,多问,多看(看菜谱),多做。他说,做菜是一种轻量的运动。洗菜,切菜,炒菜,都得站着(没有人坐着炒菜的),这对于成天伏案的人,可以改换一下身体的姿势,是有好处的。
看来,喜欢伏案码字的人,真应该研究研究美食,动手做一做,不只饱了口福,也锻炼了身体,还有利于家庭和谐,提升个人魅力,真是一举多得呢。
“无事此静坐,一日当两日”,这是苏东坡的诗。汪老就是一个闹中取静的人。他欣赏宋儒的诗“万物静观皆自得”。
汪老写东西不必一定要到海边或山边的别墅中才能构思。他说,“静思往事,如在目底”,是最好的创作心态。就是下笔的时候,也最好心里平静,“心闲气静时一挥。”
汪老在写作上,有许多心得。因为他师从沈从文,以后会把沈老和汪老的写作经验,一起写文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