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精心养护了大半年的盆栽,在我妈早晚劳心劳力的浇灌下,终于撑死了,如她老人家所愿,立马种上了葱姜蒜,按我妈的话说,这才叫生活。
难得有个合适的天气,将阳台小茶桌收拾干净,挑了一本合适的书,满心柔软的端着咖啡杯再回来时,小茶桌上已晒上了一堆的大蒜和萝卜条、花架下面挂上了一堆的香肠,我妈说,这天啊,晒上一天,萝卜条就能吃了,香脆得很嘞。
闲着没事的时候在西点培训班混了几天,回家立马买了一台烤箱,捣鼓着面包、甜点、披萨,家里每天都是香气四溢,小子跟着我忙得屁颠屁颠,待我一出门,烤箱就成了收纳柜,我妈说,这东西好,放面条、粉丝啥的不怕招虫子嘞。
闺蜜送了一个落地大花瓶,插上花屋子瞬间增色不少,一段时间后花没了,我妈说,那花太招灰,我扔了,这瓶放大伞挺好嘞,防水还不倒。
这是,我的妈!
我的妈,第一次来深圳,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因走错了出口让我这个前后左右都迷糊的好一顿找,一肚子火的时候看着我妈正在马路对面四处张望,一米六的身高硬生生的被压成了一米五,背上一个大包,左右手各拎一个包,因为重量不得不将身体向前倾,哦,对了,地上还放着一箱.
妈说,你爸看着我拿这些,骂了好几天。
拎着地上的纸箱,我的手也疼了好几天。
不知道我的妈是咋样从入站口出站口上上下下的台阶弄出来的。以至于那么多年,我的妈每次从家里过来,我爸就在旁边守着:这个,不要拿,她们那有,那个,太重,没啥用;实在说不过的时候,我爸就生气的一甩手:你是要把整个家都搬过去吗?
这个,也是我的妈!
我的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也很要强,我爸刚当上人民的公仆那会,她从农村追随到了城里,带着两岁的我五岁的我哥投奔我爸,全家四口挤在单位宿舍,她也没闲着,没几天就在单位附近找了一个拉船的活,一趟能分个几毛钱,一天下来运气好也有好几块,几块钱是个啥概念呢?那会我哥上学一学期也就这个数。碰上我爸值班、出差的时候,她就在大船旁边挂一个小船,晚上我和我哥就睡着小船里面,在长江的小支流里晃来晃去,夜伴着船桨划过水面的水浪声沉沉的睡去,零晨收船的时候,我妈就一手抱一个一手牵一个回家,那个背影,很清凉。
单位宿舍只有一间房,在仅存的记忆里,房子很小,我爸每次回来都只能将手枪藏在枕头下,有一次我睡觉不小心把它摸了出来,还把玩了半天,把我妈吓着了,再之后就找不到了(每次想到姐也是玩过真枪的人,就特别的自豪)。
那时候个体户太少,最让人羡慕的是吃公家饭的人,我妈要强,为了尽早住进自己的房子,省吃俭用,饭桌上经常是半个月见不着一丁点的肉,我妈说,有一次买了半斤肉给我们补身体,久没吃肉的我哥忍不住生吃了好几块,这事让她偷偷的哭了好久,直到现在还经常跟我们念叨,想着应该是有些内疚,父母总是把最好的给子女,但还觉得不够。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在80年代末,我们家在市里买了地盖上了两层的小洋楼,大到熊猫电视、小天鹅冰箱洗衣机、骆驼电扇,小到电吹风、熨斗、录音机、卡拉OK一应俱全……对了,我学会的第一首流行歌曲就是郑智化的“水手”呢。
回到现在的生活,我们还在为房子而奔波,一个家,对于每一代人都有着同样的归属感。
日子是越过越好,我的妈并没有停下她大步向前的脚步,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她也算得上是生意场上的人,有着农村妇女的不怕苦不怕累,坚韧顽强,也有着城里人的精明,眼光独到的她在我的记忆里养过鸭子,说起养鸭子,我妈那会是天天催着我捡鸭蛋,鸭子是水陆两栖的家禽,下蛋不像鸡在窝里,它得藏起来埋在地下,那圆乎乎的屁股左扭扭右扭扭的可能下了,每天都要捡好多好多,每次去捡鸭蛋都得非常小心,一脚下去鸭子可能得白忙活一天。
捡鸭蛋这活是我的,不过赶鸭子下水的事就是我哥的了,我妈在这点上从来不偏心,分工那是相当的精准和公平。还有种蘑菇、养鸽子、养兔子啥的,反正是啥能挣钱我妈就养啥。
至于我和我哥,我妈总是开玩笑说我是买来的,花了家里800块钱,因为超生。和我妈吵架的时候,我就想着给我妈800块钱能不能把我塞回去算了。
当然这些都只能算是她的业余爱好,从农村出来的我妈还是放不下土地,于是在郊区包了几块地,种起了菜啊什么的,足够我们一家人吃,那会谈不上什么环保,就是省钱罢了。记得有一次家里的锄头坏了,我妈带着我找一个经常来我们家借东西的邻居去借,眼瞅着锄头在眼前邻居大妈却说不在,好强的我妈牵着我的手扭头就走了,回来的路上跟我说:啥东西都得自己要有,不要轻易找别人伸手。
我的妈说过无数的话,唯独这一句我一直记得,以至于有了信用卡后,我都是存钱后再刷,不能欠啊(捂脸)
我的脚趾头有一个有一点点歪,埋怨我妈,肯定怀着我的时候挤到我了,然后我的妈就会说起那个听了几十遍的旧事,说婆婆不待见,三岁就死了亲妈,大半辈子都没有一个妈疼;说生我的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还在挑稻草呢,第二天同村的人听说生了还不信;还说我才一个多月大就用背篓装着我去池塘洗衣服,一弯腰我就出去了,差点没把我淹死.
以前我笑,不懂,现在我哭。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