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卡夫卡的旧笔记》

卡夫卡的旧笔记 木 心 从清晨六点起 连续学习到傍晚 发觉我的左手 怜悯地握了握右手 黄昏时分 由于无聊 我三次走进浴室 洗洗这个洗洗那个 生在任何时代 我都是痛苦的 所以不要怪时代 也不要怪我 ——选自《云雀叫了一整天·甲辑》 

弗兰兹·卡夫卡(1883年7月3日—1924年6月3日),奥匈帝国统治下的捷克德语小说家,本职为保险业小职员。主要作品有小说《审判》《城堡》《变形记》等。卡夫卡在捷克语中有“寒鸦”的意思,如名字样的孤落感充斥他的一生,从小性格内向,特立独行,以荒谬的写作方式对抗荒谬的孤独人生,作品反映的是现代社会中人的异化和绝望,生前饱受肺病和贫苦生活的折磨,寂寂无名,41岁早早逝去。他有句: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痛苦,另一间住着欢乐,人不能笑得太响,否则笑声会吵醒隔壁房间的痛苦。他是深谙“乐极生悲,人生无常”的涵义的。有人评价他为:孱弱的身体,敏感的神经,短命的人生,无尽的追问。

卡夫卡的作品多充斥着压抑、扭曲与绝望,常让人误以为现实中他也是时刻忧愁的,但他的朋友说卡夫卡性格并不孤僻,与人交谈时滔滔不绝。他的作品的风格,来源于对生活,对人生的悲观,木心评价他说:凡是高洁、诚实的人,都是悲观的,都是可敬可爱的。与其相对应的,生活中的木心也是一个诙谐有趣的人,不同的是,木心的作品中少有人生的愁苦,没有对不公的控诉,他展现的是文学的广博,人性的厚重。

诗歌前两部分来自卡夫卡的笔记,后一段是木心写的。卡夫卡清醒,对时代的潮流与狂欢视而不见,自顾自写作——战争开始了,人心惶惶,他在日记里写道:“上午德法战争爆发,下午游泳。”遗憾的是木心所处的时代不让他处身世外,君子怀璧其罪,运动风一样地刮过来,每个人都被卷进去,又刮过去了,留下一地狼藉的殇痛和阴影,过后鸦雀无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时代的荒谬比作品中更甚。

木心讲过:我一生的各个阶段,全是错的。因为时代不能说话,不能站出来说:我是错的,那也只好全归咎于个人,怪自己狷介,怪自己挚爱艺术,怪自己敏于痛苦。所幸都熬过来了。

不怪时代,他克服了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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