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船上长大的玉芬来说，所谓“社交”，所谓“待人接物”，之前的十九年里都是一片空白。她不算一个伶俐机敏的女孩子，虽然林冠中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至于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但浑身上下还是僵硬成一团。

“瞧你，吓到陈小姐了。”林太太笑起来，夹了菜到她碗里，“陈小姐不要客气，家常便饭而已。都怪Danny拦着我们，很应该请你去个像样的餐厅，下回一定要赏面啊。”

她窘迫地不知如何回答，只知道反复地说：“伯父伯母叫我玉芬就好了。”

两位长辈倒也和气，谈笑间不过问她平日做些什么，家中父母弟弟可好，今后什么打算等等。她不识隐瞒，便老老实实与他们细细说来，细到替人家补渔网磨破了手指、阿爹最喜欢打渔回来喝上半斤、阿弟是如何顽皮……自然最后满怀憧憬地含羞看了林冠中一眼，“阿中说……等他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

林生林太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露出微笑：“也是，一年半而已，快得很。那么你阿爹阿娘该是很开心了。”

这件事她是还没敢与家里人提，所以这会儿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又低下头。

“爹地妈咪……”林冠中嘟囔着，“玉芬不好意思了，你们就不要再盘问她了。”

林太又是埋怨又是好笑，捏住他耳朵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然儿大不由娘。”

于是便这么打岔着换了别的话题，一顿饭也说得上气氛和谐愉快。

回家的路上，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林冠中一左一右挽着父母，心情显然不错。

“妈咪，玉芬是不是很可爱？”

“陈小姐是个好女孩子。”

“那当然！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

玉芬晚归，打扮得又这样隆重，一家人都看出了端倪，阿爹阿娘把她拉到了舱内盘问。她瞒不过，只好实话实说。阿爹冲过来就要揍她，还好被阿娘挡在前面。

“玉芬大了，不能再动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阿娘瞪着两眼冒火的男人，“阿中的父母既然肯见我们玉芬，至少还是有诚意的。”她扭过头问女儿：“怎么样，他们对你还好吧？”

玉芬一个劲地点头：“他们人很好，对我很客气。对了，”她举起手中的袋子，“他们还打包了烧鹅让我带回来给你们吃。我们家都没吃过烧鹅的……”

“我们不要！”阿爹夺过袋子就要去舱外扔掉，偏偏刚睡着没多久的阿弟被吵醒了，听见有东西吃，爬起来嚷嚷着：“阿爹，我要吃！我要吃！”

船上人家，一年到头，除了小鱼小虾，是吃不起别的荤腥的，所以孩子们的个头都不及岸上人。阿爹心中一软，停下脚步，将袋子递到阿娘手里，“明天热一热给他们吃吧。”然后就一言不发，从柜子里翻出酒瓶，一个人去了船尾。

“他们家……真的喜欢你？”阿娘不放心地又悄悄问她。

“他们说我是好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