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到这个时候,林冠中才懊恼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一张与玉芬的合影。不过不要紧,她这样可爱,下次放假跟爹地妈咪一起回去,他们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
于是便坦坦荡荡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事情的始末,自然没有掩饰她的出身,自然又全力描述了她的美好。果然爹地妈咪都没有生气,只是同时露出了会意的笑,说我家Danny长大了。“那么你这学期放假又要飞回去了?我们也两年多没有返香港,不如去探一下你婆婆,然后见见你的小美人鱼。”妈咪学了他的口气,半是认真半是打趣。
他简直要乐得蹦起来,之前还有同学开玩笑说难道不怕被棒打鸳鸯,现在看来,果然爹地妈咪在国外多年,既开通又大度,于是便喜不自胜地写信回去,告诉玉芬这个好消息。
只有容叔看完信之后叹了口气,玉芬要问,他却也只是摇摇头,然后告诉她,虽然阿中不在意,见人家父母,打扮谈吐、进退礼数都是要周到的,疍家人不懂这些,我改天去鱼市问问那边的老板娘,然后回来教你。
林冠中回来的时候正是七月,最炎热的季节。玉芬黑了些,又瘦了些,脸变得尖尖的,便愈发显出那双大眼睛。她是没有钱的,也不可能伸手找阿爹阿娘要钱,只能每天忙完自家事情以后,去帮码头上那些大船补渔网,一个礼拜可以攒十块钱。就这样零敲碎打,她总算偷偷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裳。可到底也还是不够,她又背着家里人,把阿嬷留给自己当嫁妆的那只金戒指拿去卖掉了,求容叔托人买了据说很名贵的鲍鱼和海参。
碎花褂子、黑裤子,配着林冠中送的那双白鞋,林家父母将面前这个黑黑瘦瘦又怯怯的长辫子女孩打量了一遍,笑着伸出手,“陈小姐对吧?早就听Danny提起过你,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我们真的很感激你。”
玉芬没有听过Danny这个名字,不太肯定地望向林冠中。他咧开嘴乐了,牵紧她的手,“是我的英文名字,爹地妈咪在美国待太久了。”
“陈小姐看看想吃点什么?”林太太递了菜单给她。
林冠中定位子的时候就担心她会怯场,所以特地选了一家家常的中式菜馆,他帮她翻开菜单,很快替她解了围。见此情形,林太太便换了话题:“陈小姐很不用这样破费的,你看你和Danny这样熟了,我们自然也是当你自己人的。你是个好女孩子,家里也很不容易,收了你的东西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伯母您太客气了。”玉芬好容易憋出这一句,脸已是涨得通红,“你们是阿中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我......”她低了头,绞着衣角。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先生拍拍自己的太太,端起茶杯,“来来来,陈小姐和我们Danny有缘,就让我们为这个难得的缘分以茶代酒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