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豫章城

(图便来自自家手机拍摄或朋友圈的晒图)

酝酿了好一段时间的冷空气如期而至。然而眼巴巴盼雪来的南昌人是有那么一丝失望的,最初,仅在人们熟睡的夜里飘了一点点雪,少得可怜,少到早起的我走出单元门,只看到了小区里的车顶上盖着薄薄的一层,薄到连车顶篷的颜色仍依稀可辨。我拍下两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戏谑地配上一句:“这就是你们等到的雪……”,省略的是一点失望,一丝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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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们等雪之时,却已经在朋友圈、在新闻里欣赏足了周围几个城市的雪景,看着南京城生生地变成了金陵,杭州城也生生地变成了临安。我们盼雪时更添了几分心焦,更对老天爷的偏心多了一些嗔怪。老天似乎故意要逗一逗我们,偏不让雪来,降下的只是冷冷的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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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第二天一早,老天爷终于给足了我们诚意:放眼窗外:电线下、晾衣架下、车的后视镜下直直地倒挂着一根根冰棱,它们像是一座座微型的冰山,倒悬着,只有高低起伏,没有层层叠叠,一溜排开,好不整齐!我下了楼,去看露天停的小车,好家伙,车被冰封了个严严实实!雨刮器、车门缝,天窗……但凡有缝的地方都被封得死死的。

昨夜怕是神仙下凡了,他在南昌城支起了一口巨大的锅,锅里是熬得冒泡的白色糖浆。神仙不厌其烦地把每一部露天停的车都丢进了锅,只须片刻,它们就被均匀地裹上了厚厚的一层“糖浆”,紧接着被一根巨大的勺子捞起,最后被整整齐齐地放在路边。一夜的北风让“糖浆车”凉得透透的、硬梆梆的,我甚至想咬上一口,看看是不是甜甜的,脆脆的,那一层糖浆壳会不会被我咬得四分五裂,慢慢地化在我的口里。

此时,我再往周围一看,原来,神仙的恶作剧还不止于此,他临走时,还不忘把剩下的糖浆浇在了房顶、树叶、青草,鲜花上……他浇得那么仔细,凡是露天的地方无一遗漏。整个南昌城被冰封了,昨夜噼哩啪啦的热闹在第二天一早凝固成了冰冷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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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美丽呀!”

一声脆脆的童音打破了这份寂静,是祺祺,她穿着一身红得发亮的羽绒衣,头戴一顶浅灰色针织帽,两团红晕飞在两颊,正对着这个冰封的世界两眼放光。

这是三年来,冬天的南昌城第一次带给她这样大的惊喜。

在她的眼中,昨夜来的不是中国的神仙,而是爱莎女王。她穿着晶莹的蓝色长裙,在夜色中悄然降临,她向城中所有的一切施展了魔法,在她一挥手间,千里冰封。这是她带给小朋友们的魔法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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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要去采集冰的标本!”我再一次被祺祺的声音拉回现实。等不及我缓缓地走下台阶,她早已跑到了一排矮树前,伸出稚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好像生怕自己的手一触碰,魔法就会消失。待她发现即使那晶莹剔透的冰被我等凡人摸了,也依然完完整整,便放开了胆子,东跑西奔,开心地笑着,叫着。五岁的小娃此刻只记得用一句最朴素简单的“哇,好美丽呀!”来表达她内心的欢喜与激动。

树儿们都不堪重负,弯了腰身,之前遥不可及的树叶现在触手可摸。我抬手将一片大树叶上的冰与叶子小心地剥离,送给了祺祺。“哇,好漂亮哟!哇,好晶莹哟!”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过冰叶子,她管它叫“冰叶子标本”。她仔仔细细地看着,发现冰叶子上连细细的“叶脉”都清晰可见,甚至叶子上有一个小洞,“冰叶子标本”也有一个小洞,简直是一比一地复制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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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手的温度太高了,不一会儿冰叶子就开始融化了,冰水从祺祺的指缝间滴了下来。“妈妈,怎么办?要化啦!”祺祺急得眉头紧锁,手足无措,她想把冰叶子捧牢一些,可发现这只是徒劳。“我有个好办法,不如我们把‘冰叶子标本’放进冰箱吧,这样它就不会化掉了!”我给她出了个主意。

祺祺一听她视若珍宝的冰叶子有救了,高兴极了,即使我们只是在单元楼门口,只需要电梯上四楼即可到家,她也一路催个不停:“妈妈,妈妈,快点!快点!”于是,我俩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家门口,顾不上换鞋,直奔冰箱,我轻手轻脚地将这片“冰叶子标本”放进冰箱的冷冻室里,待它安安稳稳地和饺子君作了邻居,关上冰箱门,我们娘俩才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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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还要去采集更多的冰标本!”是啊,孩子的童心岂是一片冰叶子可以满足得了的?为了满足她的好奇,也为了不辜负艾莎女王的心意,我带着她在小区里四处转,祺祺时不时发出尖叫和咯咯的笑声,此时,我也成了大儿童一个,跟她一起跑着,跳着,笑着,闹着。

我们看到落尽叶子的树枝不再光秃秃的,而是穿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阳光洒在上面,熠熠生辉,有着“甲光向日金鳞开”的夺目。平日最不起眼的它们,此时成了最亮眼的一道风景,在这隆冬时节,它们重新焕发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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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看到了被冰封的结香花,它那低垂的,抱成团的花朵,由于上窄下宽,所以“糖浆”并没有完全把它封死,小祺祺发现了这个秘密,用手摸着结香花的底部,雀跃地说“妈妈,我还能摸到它的花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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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腊梅,那细小的花朵在平日里是绝不引人注目的,连那淡黄色都是旧旧的,像洗褪了色,它只靠那悠悠散发的暗香让路人驻足、流连,寻找香气的来源。而此时此刻,它则完全换了一种姿态示人:暗香被冰封,淡黄色的花朵也被冰封,然而正因为冰反射了阳光,那褪色的淡黄色鲜亮了许多,竟有些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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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被冰封的绝不止这些,还有那数不尽的青松、绿草、粉花、红叶……还有祺祺每天都要路过的跷跷板、滑滑梯……

临近中午时分,天空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南昌城终于也变成了古豫章。虽然只下了一小会儿,但南昌人民终是了了心愿,正像网上流传的那句话一样:“整个南昌都在等雪,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等待男友,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这位男友非常有分寸,既如期赴约,又点到即止,还留下了一点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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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开手机,朋友圈已被同城的朋友们刷屏了:冰的摄影大赛在这小圈子里如火如荼地进行,美景激发了咱普罗大众最大的创作热情,成就了一批大众摄影师。几张特别美的照片怕是被转载了无数次,成了传递我们喜悦的使者。一直只能羡慕北方朋友堆雪人、打雪仗的我们,这次也得到了帝都朋友们的羡慕,着实让南昌人民扬眉吐气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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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南昌城这次下的不是普通的冻雨,而是一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雨。然而,这大自然的杰作岂是那人造水晶可以比拟的?这分明是一树树不经雕琢的天然水晶、更是一颗颗偶然天成的琥珀。我不止一次地想象着这长长的冰棱是如何慢慢形成的,如果有一台摄影机整夜不间断地摄下过程,再快放出来,将是一段多么有趣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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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无奈地抱怨老天爷偏心眼儿时,下雪的心愿却意外地得到了满足,不仅如此,我们更得到了老天的多一份偏爱,真是一份可遇而不可求的惊喜。在我写下此文时,冰已慢慢化了,此时的它们像一批批残兵,不敌冬日暖阳,败下阵来。马路上到处是一滩滩水渍,还有散落的残枝败叶,一片狼藉。最美的一刻已逝,但我们不会忘记在这漫长的冬日里有过这些小小的惊喜,那份悸动会一直存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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