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说龙|文
在这高原上,你会看见到处都有信仰的痕迹。手里的佛珠、长廊里的转经筒、大大小小的经幡、刻有六字真言的石块、群立的塔林......
对村民们来说,佛不仅在心中,也在这些外化的佛物里。
各式各样的佛物仿佛都散着佛光,而且遍布到藏民生活的各个角落。这些分散的佛光,汇集到一处——辉煌的寺庙。信仰的灵魂既在各处都有安放处, 也在寺庙驻地生根。
心有安放处,不急不躁,不追不赶,在纯净的蓝天白云之下,回响诵经的余韵,不为参悟,不为祈福,不远万里,不惧迷途。
1)山顶上
寺庙对藏区人来说,非常的重要。以前我每次来高原,因为时间仓促,去寺庙都是走马观花,无法深入了解寺庙里的生活状态。所以,曾经不管去过多少次藏区的寺庙,对我来说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甚至一直是神秘的,尤其喇嘛的生活完全都是道听途说些只言片语。
喇嘛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通过网上或电视上看来的片段介绍,我想象过无数的画面,但是,我始终很好奇,他们到底平时做些什么?除了念经,还干些什么?
这次,我能有时间慢慢走访八美镇的各个寺庙,更多地了解喇嘛的日常生活。
八美镇里最大的寺庙,名叫山卡寺,在附近两三公里的山顶上,在镇上的各个角度都能看到它。
前一天下了大雪,早上起来,爬到扎西家的楼顶上,白茫茫一片,空气无比的干净通透,吸进肺里每一口空气都是清凉的。遥望远处的山卡寺,被茫茫的白雪遮盖了,看不清轮廓了,在晨曦的映照下,寺庙屋顶的金色格外耀眼。
一大早孩子的爸妈都不在,听孩子们说,爸爸开车去小金县卖野生菇了,妈妈去了亲戚家。姐姐曲真很勤快,早已经把酥油茶热好了,我和孩子们吃了早饭后,
自己拿着相机和画笔,早早地往山卡寺走去。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的公路,到了山脚,看到整个山体就只有顶上的一座寺庙,山坡全是草地,仰望寺庙,有一种与世隔绝之境。
看到“山卡寺”的路牌后,开始沿着盘山路,一步一步接近寺庙。
上山的一路,又飘起了小雪,四周都是空旷的,没有其他人或动物经过,除了静,还是静,这给山卡寺增添了一点神秘感。
快走到山顶的时候,我看到两排塔林,再往上看几十米,就是一排茂密的大树林,半遮半掩着寺庙。直到我走到树下,靠近围墙时,都还没看到人,心想:面前这么大个寺庙,是不是没有几个喇嘛哦。
因为之前在镇上,听孩子们和街上的人说:“最近没有重大活动,很多喇嘛可能不在寺庙里了,你应该碰不到几个喇嘛,就看你运气了。”
原本想象的画面是,我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穿着红袍的喇嘛,先前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加上爬山路上那么的空旷寂静,就没报希望了。就当是锻炼身体,在这么纯净的空气环境里,做了一次有氧运动,也不是坏事。
2)偶遇“装藏”
说来真的巧,也许是佛祖仁慈,又一次幸运的事降临到我头上。
幸运的并不是遇上了喇嘛,而是碰巧遇上他们的一个重要活动,正因为这样的活动,他们才有机会出来“放风”,也才能有机会和他们深入交流。
正当我在围墙外怀疑这里有没有人的时候,两个喇嘛窜出来,边笑边跑,瞬间打破了寂静。他们年龄都不大,应该只有二十岁左右。一个在后面使劲追,手里攥着雪,要扔到前面的喇嘛身上,前面的拼命“逃窜”,冰天雪地里,两个都拖着个凉拖鞋,薄薄的红袍光着膀子,很显然打雪仗嗨得让他们忘记冷这回事了。
我避开他们的“战场”,走进院坝里,这下就才看到有一群喇嘛围在一起,跟前的围墙上站了几个。有干活的,有闲站着的。
哈哈,这下我心里的顾虑打消了,最终,还是看到这么多喇嘛了。
内心的激动促使我赶紧举起相机,神速地移步到各个角度,狂拍眼前这一难得的场景,想办法记录下精彩的瞬间。
当然我是没看懂现场情况的,疑惑又好奇。于是,我边拍边走近,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神秘活动,目测这些喇嘛年龄都不大,绝对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地上有经书卷(明黄色的,很显眼)、孔雀羽毛、小的佛像、还有些我不认识的杂物。他们抱的抱,递的递,传到站在院墙上几个干活的喇嘛手里,围墙上喇嘛,接过那些器物,专心细致地往面前白色的方格里放,整个手臂都伸进去了饿,那个神秘的方格子应该很深。
外围的一些喇嘛,分散走动着,好像是帮不上手,只能在一边闲着。一不小心,一坨雪又从人群里闪过,“不幸”的喇嘛就“遭殃”了,要挨这么一下。“遭殃”的喇嘛反应过来,随即抓起跟前的雪反击起来,紧接着,几个喇嘛又打起雪仗,到处乱窜,嗨的很。好几次我也无辜地挨了几下。
看得出他们玩得很开心,脸上稚嫩的笑容,都像个逗比的小孩,天真地打闹得不亦乐乎。以前在我印象里,喇嘛都是一副庄严肃静的表情跟你讲佛法,难得看到他们活泼逗比的一面。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包括我在内),喇嘛的生活是神秘的,其实他们也是年轻和充满活力的!
拍了一会儿照,也顺便观察到一些细节,这次大致猜得到他们这是在把白色的小佛塔安装到墙顶上,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有些什么讲究。
“师父,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活动,那方格里装的什么?”
我靠近一个远离雪仗的闲看热闹的喇嘛,跟他聊了起来,试图了解更多。
“这叫‘装藏’(音葬),建佛塔时,我们会把经书卷、孔雀翎、佛像、舍利、玛瑙石、金银器物放进去,用土埋好。这是我们藏传佛教的一个重要的活动。”喇嘛跟我解释到。
3)再也不见小喇嘛
“师父,你们年龄应该都不会很大吧?”
“是的,我们这最大的就才21岁,其他的都在十八九岁的样子。”
“咦???......一直一来,我就听说,很多喇嘛从小就被送进寺庙了,这寺庙怎么没有很小很小的喇嘛呢?”我突然不解,感觉曾经是看的参考答案,这下到实地求证找标准答案来了。
“你说的没错,这已经成为过去!” 喇嘛紧跟着说:“国家出了新政规定,从今年起,凡是18岁以下的,都不允许在寺庙当喇嘛了,之前在寺庙的18岁以下的喇嘛,全都被赶进学校读书了,政府要求等过18岁后,才能返回寺庙。”
听到这,我内心错综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得当。只在想,我党这思想统一抓的之到位,你懂的。
至于在学校怎么读书,就没要求了,可以不用考试,但是人必须在学校里,混日子也得混到18岁。
这意味着,我们再也见不到像这样可爱的小喇嘛了。
4)去喇嘛“寝室”坐坐
我又问:
“师父,你们都没戴帽子,我就看唯独站在围墙上一个带着帽子,帽子好特别,年龄看着也不大,笑容特别的纯净,他是谁?”
“那是我们的上师,头上的帽子,代表是我们之上的一个层级。他的功课做得比我们好,才当了上师,他管整个山卡寺,这个寺庙就是他主持建造的。他人很好,我们都很尊敬他......”
聊了会,这位师父绝对外面冷,就邀请我到他们寝室坐坐,暖和点。于是,我随着他进了他所谓的“寝室”。这是我头一回进喇嘛的“寝室”。
边走边听他介绍,进入寺院坝,正中是诵经大殿,是寺庙最高大建筑了,其他的都只有一层楼,大多是住的房间。院坝的左边是为各地来修行的居士提供的房间,这些居士最远有来自黑龙江的,时间短的住一周,长的住上一年半载,右边就是喇嘛住的房间,每人一个,不大,两迷你小单间的配套,比大学寝室要小。
进门都要拖鞋,这位师父条件不错,还有冰箱,做饭用的一套设备。再走进里面的房间,像个迷你经堂,诵经的该有的摆件、挂件全齐了,地上铺的地毯,靠窗还有一张可睡可打坐的榻榻米。
师父一进屋就点燃一炷香,很快,在小屋里,就能闻到经堂的香味。师父坐下,也让我坐下,叫我别客气,随意点。我显然很很拘谨的,生怕里面的每个东西都是有讲究的摆放,不敢随便乱动,连坐都不敢随意坐。我拘谨地站着,环顾四周的所以物品,一边参观,一边询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师父让我坐下,我才坐到地毯上,盘着腿。我很惊叹:“师父,你这好多零食哦,有是饼干、沙琪玛、月饼,有是各种的牛奶,你好幸福哦。”
我开玩笑道:“师父,你平时念完经,累了就吃零食吗?真幸福。”
他笑着拿出这些零食和牛奶,很热心,劝我吃这吃那的,说:“随便吃,这些都是我全国各地来的徒弟(也就是居士),给我带的。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你快帮我吃点。”
听他这么一说,我放开了。“哈哈,我就不客气了哈,师父”。
开吃。
拉了点家常后,话题就围绕着佛学的话题聊了。修行、因果报应、轮回等等。
“我们不是圣人,你们不要把我们想的很神圣,我们也是人,曾经也有过七情六欲,即便在寺庙里,氛围很单纯,但也会因为小事起争执。但是,我们就是在通过修佛法,慢慢消除那些业障......”
跟这位师父聊得很畅快,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小时多。差不多我把心中想说的问题问完后,有种豁然开朗的痛快感。
接下来,我提出给师父画张速写,他爽快答应了,也很配合。一边在画他,一边开各种玩笑,他们身上逗比的一面又表现了出来。
画完后给师父看,他很喜欢。然后做了个很有意思的举动。他从被子里找出藏的手机,苹果6的。做出小心翼翼的动作:“我们师父不允许大家用手机,说这会干扰学习功课的,快,我加下你微信,你把照片传给我。”
我好奇地问:“你们用手机玩儿些什么?”
他说:“我们玩得多哦,微信、微博、QQ都会,还会经常发小视频,在快手里发严肃的念经场景,还玩抖音呢,在抖音里发些搞笑的日常生活。” 说完他又逗比地笑了。
我心服口服地给他输了个大拇指:
“你们与时俱进,够时尚!!”
到了晚上,我和好几个喇嘛在院坝的台阶上坐着,俯看了山下的八美镇,继续聊天,聊着聊着,几个喇嘛听我说是艺术专业的,要欣赏我手机里的照片,他们喜欢摄影,玩儿摄影好几年了,见我是专业的,非要我教他们摄影技巧,不教不放我下山。哈哈,于是呢......就在佛祖面前,我给他讲了一堂佛系摄影课。
......
阿弥陀佛么么哒!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