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我们常被教导:“人要表现聪明,不要愚鲁;人要表现坚强,不要软弱。”而却有一位叫李耳的人与之相反,言道人应表现愚鲁不要聪明、表现软弱不要坚强。盖因聪明者常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反而闭塞智慧;坚强着刚极易折、不顺阴阳,反而难以伸张。常人以马云盖茨巴菲特为富,老子却说“知足者富”;常人以泰森阿里李小龙为强,老子却说“自胜者强”——这就是老子的风格。常人观人观物,流于表面;而智者悟真,理与俗反。
北京台的《我是演说家》中,曾有一段二人关于美貌好还是不好的辩论,执美貌不好的观点的人说的就比较接近老子的观点。《道德经》有言:“天下人皆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所以喜欢美貌,是因厌恶丑陋;所以标榜善良,是因多有邪恶。在老子看来,真正完美的社会,是归于淳朴,在那样的社会,人们没有对丑陋的厌恶、也没有邪恶的欲念,这时所谓的美貌、善良的概念根本不会产生。我一直认为,这只是一个丰满到永难实现的理想,但老子的话却给我们留下个一个有永恒意义的话题,那就是:“当这个世界满是美好善良的时候,世界就真的好了吗?”《道德经》又言道:“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现代心理学上也有“目的颤抖”的说法,太想留住美貌的脸会颤抖、太想射中靶心的手会颤抖、太想出人头地的心会颤抖……既患得之、亦患失之,让人对于事情本身的关注就分散了。佛说:“去胜负心,无诤自安。”命运眷顾的往往是不计较胜负得失而努力去做的人。
《道德经》并不是出世的,庄子列子才是出世的,在《道德经》里,有极多的篇幅在探讨什么是合格的管理者,什么是理想的国家形式。同样与众不同的是,老子并不认为做君王或管理者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老子认为,拥有更多的权力,不意味着以之攫取名利,而是意味着承受更多的磨难和更多的失去,意味着要利用自己的权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解脱苦难,放弃一般人所求的名和利,这样的人反而拥有了最大的名和利,所谓“退起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老子是孤独的,看老子的人也是孤独的。“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众人皆有馀,而我独若遗。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这样的时候,很多人也曾有过,那时我们或是年少无知、无所体察,或是遭逢困窘、难于启齿,抑或是愿守本心、不随俗流。社会的科技越发达、交流越紧密,外向的趋势就越明显,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想去改变世界。而老子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改变世界,其实是由改变自己开始。曾经的我,不知世道多艰,以为一些人放弃生命自杀不可理喻;曾经的我,自视甚高,谦虚的表面总藏着许多骄傲;曾经的我,拖拉任性,总想把不愿面对的事晚些解决;曾经的我,自负才华,以为多读几本书就多了智慧,殊不知智慧不是从文字中来,而是从对文字的体验中来,不是从“解悟”中来,而是从“证悟”中来……命运其实是性格决定的,性格的弱点就是命运的盲点。我庆幸在这个越来越外向型的社会中,先人为我们后人留下了内向型的智慧,告诉我们如想天下为公,先要诚意正心。
出世与入世就如同水车,一半随波逐流,积攒资本;一半特立独行,回归本真。如果一个人太过入世,就难免为世上的恶习沾染,迷失自我;而如太过出世,就难以明了世道人心,沦为腐朽无用。“一半还之天地,让将一半人间”,让我等以之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