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思念有声，定是震耳欲聋；如果思念有型，必会绵延万里。

所幸思念无声，暂未惊扰旁人；所幸思念无型，你我未受其乱。

此时的小燕子，趴在皇上的怀里放声大哭。

乾隆则噙满泪花，轻轻拍打女儿的背，无声安慰着。

他也想说些什么劝劝小燕子，可他也怕自己一张嘴，也跟着掉下眼泪。

小路子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他见此情景，马上示意宫殿里的无关人等撤出来，全部的时间和空间，都留给这“失而复得”的亲情。

能贴身服侍皇上这么多年，没点情商是真不行。小路子的这个举动，让乾隆很是欣慰。

至少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时，他想掉眼泪，也不用玩命憋着自己了。

情绪释放得差不多了。小燕子缓了一下，从乾隆怀里出来，转身回到人群里，和永琪一起跪下，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永琪、小燕子，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隔6年有余，小燕子再次说出这句以前挂在嘴边的话。那时觉得是规矩的束缚，今天却尝出了亲情的甘甜。

乾隆则从龙椅边快步走了下来，弯下腰欲扶起两人，但他们不但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又认真地磕了一个头。

“皇阿玛，对不起，小燕子一走好几年，让您失望了，也让您担心了。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让我给您多磕几个头吧。”

“皇阿玛，永琪也是。我当年一走了之，您不但没有削去我的爵位和封号，还派人保护我们，更救了我们一大家子的命，谢谢您。”

两人分别阐述着磕头的目的，乾隆弯下好几次腰，愣是没找到机会扶他们起来。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紫薇见状起身走到小燕子身边，同样以跪姿着地，与她同高才有机会拦住他俩。

在小燕子磕完这个起身，准备磕下一个的时候，紫薇终于找到机会按住了她的肩膀：

“小燕子，和皇阿玛这么久没见了，别光磕头，也和他说说话吧。”

“小燕子，永琪，快起来吧。现在这个乾清宫，只有咱们一家人，来，咱们坐下聊。”

乾隆也给紫薇助阵：“这些都是你和晴儿的孩子吧，赶紧，给朕介绍介绍。”

他大手一挥，指着孩子们说。说罢，他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泪水。

“皇阿玛，您别太激动，这对身体不好。”紫薇向旁边跨一步，来到父亲身边，欲扶着他回到龙椅上坐下。

两人走到半路，皇上却停住了脚步，转身坐在了下面的椅子上——今天一早，他就派人在这里摆好了椅子。

“朕就坐这里，和你们坐一起。”乾隆解释道：“孩子们，快都别站着了，快坐下，都是一家人，别拘谨。”

02

在皇上的招呼下，大家都各自在椅子上坐定。

哭也哭过了，此时大家的心情比较缓和，小燕子也渐渐恢复了状态，刚一坐定，就自动开启了“主持”模式。

“皇阿玛，这三个是我和永琪的孩子；这两

个是我哥和晴儿的孩子。”

小燕子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孩子们面前，指着他们分别介绍道。

见此情景，若涵率先起身，按照小燕子教的规矩，给皇上请安：“若涵参见皇玛父，祝皇玛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馨妍和艾惜见状，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请安——由于在门外小燕子刚刚提醒过，他俩也有印象。

之后，恺诺也带着恺冰起身，走到皇上面前，奶声奶气地说：“恺诺（恺冰）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孩子们请完安，恺诺还悄悄给晴儿递了眼神，意思是问“这样对吗？”

晴儿则微笑着点了点头，还伸手对儿子竖出大拇指以鼓励。

“好，好啊。小燕子、晴儿，有心了，连宫里的规矩都教了。”

年近花甲的乾隆，不仅政治手段高明，文采妙笔生花，口才更是妙语连珠。

但此刻的他，由于过度开心，竟然有点词穷，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身上的病都好了，还能再活个500年！

想着想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心中的喜悦如泉水般涌动，化作热泪自脸上滑过。泪水汇成爱的海洋，这幸福的印记，是对过往艰辛的最大慰藉——喜极而泣在此刻具像化了。

之前班杰明给皇上带来过消息；永璇在出发前，也给皇上写过信，把众人的情况都详细叙述了一遍。

皇上对他们的现状都很清楚，也知道他们心里都还有牵挂，简单寒暄了一阵，就让各自离开了。

紫薇尔康回学士府，他们已经出门半年多了，东儿还不到3岁，得去看看孩子了。

老佛爷从知道晴儿快回宫的那天，就派人把慈宁宫上下收拾了一遍又一遍。

尽管皇上说过无数次，已经给他和萧剑安排好了住处，不会在慈宁宫长住的，她还是坚持己见。

六六大顺和令妃，这些和皇上一样，担心着大家安危的人，皇上也派人通知了，此刻他们应该已经等在漱芳斋了。

是的，从知道他们要回来的那刻起，皇上就派小路子去协调各个宫院，把六六大顺全部送回了漱芳斋。

能让皇上亲自下旨的奴才，大概他们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至于愉妃和欣荣，他却没得到什么消息。虽然他也第一时间同步了这个喜讯，但自此也没怎么见过她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03

永和宫中，愉妃跪在佛祖前，虔诚地磕着头，眼角还有没擦干的泪水；

佛像前的香炉中，正在燃烧的香飘出袅袅白烟，由低至高慢慢升起，消散在空中。

欣荣左手握着水壶，正在帮愉妃给花浇水；

右手拿着剪刀，准备给植物修剪掉长歪了的枝桠。但能看出来，她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事儿上。

她手里全是汗，木制水壶在手心里滑来滑去，稍有不慎就会自手中脱落。

愉妃和欣荣，都在“佯装镇定”。整个永和宫，只有绵亿在认真做着自己的事儿。

他已经3岁多了，已经按照皇家的要求，开始习武识字了。

现在他正在院子里，回忆着师父上课教的内容，认真练习着招式。

“愉妃娘娘，福晋！五阿哥，五阿哥回来了。”

桂嬷嬷从门口匆忙跑进来，连安都没请，连忙捡重点和主子们禀报。

“啪碴。”木制水壶掉到地上摔坏了；剪刀也同时从手上掉落，险些扎到欣荣的脚上。

愉妃跌跌撞撞从屋里跑出来，右手扶着门框，眼睛直直地望着门外。

欣荣也顾不上水壶和剪刀了，抽出手帕简单擦了擦手，走到愉妃身边掺着她慢慢走出门口。

没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了永琪的身影，他先走进门来，小燕子也紧随其后。

他有力的大手紧紧拉着小燕子的手，小燕子走得有点慢，倒不是她追不上永琪的脚步，实在是有点胆怯。

愉妃在欣荣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门口的方向，和永琪相对而行；

见到愉妃的身影，永琪快走两步上前，在距离愉妃约1米的距离下，跪倒在地。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但从始至终，也没放开小燕子的手，所以小燕子也随着一起跪下。

“额娘，不孝子永琪回来了，给额娘请安。”永琪说着，重重磕下一个头。

“愉妃娘娘吉祥，小燕子给娘娘请安。”小燕子也磕了个头。

愉妃挣开欣荣的手，快走两步来到永琪的面前，弯下腰，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捧着永琪的脸颊，恍如做梦地确认道：

“永……永琪？是你吗？真的是我的永琪回来了？”

“是，额娘，我回来了。”永琪马上回复道。

“自从你走后，额娘每天吃斋念佛，以素食为主，祈求菩萨保佑你。哪怕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但只要你平安就好。”

愉妃哽咽着说：“没想到，额娘今生今世，还能见到你。感谢菩萨显灵了，你终于回来了。”

随后双手从永琪的脸颊滑向双肩，又滑向腰背部，抱住了日思夜想的儿子。

“额娘，我和小燕子已经成了亲，我们在大理举办了隆重的婚礼，也有了两个孩子。”

永琪用和小燕子相邻的手，握住小燕子的手，随后双手举高，让愉妃看到：

“对不起，我当初让您担心了，好在，现在一切顺利。”

随后，永琪紧紧握了一下小燕子的手，好像在给她传递着什么力量；

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小燕子，来，咱们一起给额娘磕个头，求额娘原谅。”

说罢，永琪放开小燕子的手，两人的手各归各位，欲身体向前弯，准备磕头。

“慢着！”在二人的头差点磕到地上的时候，愉妃喊了一声。

这个声音，大概是她进宫后，声音最大的一句话了，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磕头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俩先起来吧。”愉妃叫停了两人，随后冲旁边的绵亿招手：“过来。”

孩子得到召唤，马上开开心心地跑了过来，来到愉妃面前，顺势下跪请安：“玛嬷吉祥！”

“绵亿，快，喊阿玛。”愉妃指着永琪说。

孩子顺着手指方向看到永琪，马上转为开心的神情，接着给永琪请安道：

“阿玛吉祥，绵亿给阿玛请安。”话音刚落，孩子则站起身来走到永琪脚下，张开双臂求抱抱。

永琪看了眼小燕子，小燕子微笑着点了点头。

永琪上前一步抱起孩子，绵亿也没客气，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眉飞色舞地说：

“阿玛，您终于回来了，额娘和我说，您出去带兵打仗，帮我们除坏人去了。”

说完，还对着永琪的脸亲了一口：“阿玛您辛苦了。”

孩子的这个举动，让永琪的心狠狠动了一下，说此刻的心脏漏掉了半拍都不为过。

他抱着孩子掂了掂，笑着回应道：“绵亿都长这么重了，阿玛都快抱不动了呢！我走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阿玛一只手都能抱起来呢。”

之后，他把绵亿放在地上，牵起小燕子的手走到欣荣身边，微笑着、礼貌着、有点生硬着对她说了声：谢谢。

旧事暂且不提，就冲她这么多年来，一直以这个借口在孩子面前维护他的形象，就值得自己这句真心地道谢。

欣荣则抬起手帕向后抽向肩膀，双腿屈膝以示请安。除此，没有多余的话语。

永琪拉着小燕子往屋里走，路过欣荣的时候，小燕子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了，随后便跟着永琪一起进了屋。

欣荣没做什么表示。但永琪知道，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

情敌见面不掐架已经很好了，难道还指望着两人能友善相待吗？

见永琪进了屋，欣荣也走上前扶起愉妃，和绵亿一同进门。

两个丫鬟站立左右，在主子们全部进门之后，礼貌性地关闭了木门。

屋内是敌我相争，亦或是岁月静好，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