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星期三,睛。
早上八点半从孙吴出发,晚上六点到黑河市。在黑龙江里游泳,水凉得很,对面就是俄国。电视可以收到俄国的,而且还比国内的台更清楚。俄罗斯电视比国内的更灵活,娱乐性强。黑河比想象中的差远了,只是个小县城模样,街上全是灰。晚上停了一段时间的电,水是全停,没办法才到黑龙江洗了个澡,也不管江水干净不干净。黑龙江和湘江差不多宽,现正是雨季,水较多。
黑河与俄罗斯的贸易全靠轮船,不如满洲里、绥芬河方便,直接列车对接。
八月十二日,雨,星期日。
昨晚上开始下雨,直到现在,雨还在下着,已是中午,街上全是泥水。上午在黑河市里乱转,找市场,经营俄罗斯产品的地方也不多,因为下雨的缘故吧。早餐在西市场买了四个馅饼,中餐四个馒头,二两小鱼,很咸,只吃了一点点,还有一个咸鸭蛋,味道还行。
下午停了一段时间的雨。街上摆的摊位多起来,一路上全是小百货、望远镜、俄罗斯手表,好多,还有羚羊角:180元,熊胆:800元;还有呢大衣、动物皮毛,叫人大开眼界。街上也有好些俄罗斯人,大包小包的货物用三轮车载着。后来又下雨了,人逐渐少了。发了封电报给家里,发了两张明信片。
往漠河骑了两公里,买了馒头和鸭蛋。天渐渐暗了,小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路上行人稀少,树林里迷漫着轻薄的雾。听说过二十几公里才有村庄,故又返回黑河,落宿路边农科所招待所。因为是雨天的客人,老大爷给了我优惠,只收十元。六人间,还干净。吃过馒头,老大爷送来了开水和洗脸水,真是谢谢了。
八月十三日,星期五,阴。
两边都是林子,没有人烟,只是偶尔有一辆汽车驶过。一边骑一边往两边林子里瞧,生怕跑出一只熊、老虎什么的,虽然知道路边的山林是人造的,树还很小。一路上只见过两只可爱的小松鼠,穿过砂石路。
越往北人烟越稀少了,骑二十多公里才有小村庄。
早晨在农科所吃过早饭,冒雨出发。砂石路不好骑,特别砂多的地方,怎么踩也骑不动;另一方面又怕老虎、熊,在山上拼命踏,把人累坏了。中午在泡子沿午餐,路边一家食宿店,刚好两个安徽人在那里住宿,他们在这里卖塑料盆。老板是45年参军的老革命,谈了一通老毛子、小日本。小日本占领东北,那时他十八岁。日本人挖金子、伐木材,但很讲礼貌;讲红军占领东北,不讲理,见什么要什么,到家里来抢东西,把日本人留下的木材加工厂、铁轨全搬到苏联去了。还谈了许多有趣的人和事--座山雕的老巢在牡丹江,还有什么大大的孙吴、小小的哈尔滨。下午到大新屯,大约六点。在黑龙江边,跟一位李姓从山东迁来的老人谈了好久,他讲边民警惕性很高,没人过河到俄罗斯去,也没人过来,隔一段时间都要学习。晚上就住这位老人儿子开的食宿店里。在白石砬子见到边防营地和瞭望塔。老人的店子叫方永食宿店,第一次睡大炕。
八月十四日,睛,星期六。
今天从大新屯骑到了老道店。骑到下午感觉有些冷。在旅店吃过一个馒头,一个大饼,不热。坐在炕上感到胃部不适,全身冒汗,禁不住跑到门口呕吐起来,吃的全出来了。肠部胀感,又找到厕所拉了一通,真叫上吐下泻。这几天在黑龙江惹的寒气来了个总爆发。衣服穿少了,这几天天天阴雨,风又大,特冷。经过这一吐一拉,感觉好多了。吐之前我都感觉快完了,我想喊救命了。
中午快到道班时让一个人叫住了,一问才知道是位老乡,湖南双峰人,老婆、孩子都回湖南了,只剩下他一人在这里。门口挂着一只猴头菇,他讲山上不少,在他那里吃的中饭。后来来了一位林场的年轻人,从内蒙古过来的,住在旁边的帐篷里。他讲这里很艰苦,他们对林区很熟悉,什么原生林、次生林、过生林。年轻人很有理想,热爱这片土地,他负责这一片植树造林。他希望能来一些有志之士开发这片土地,使黑龙江更发达。谈到黑龙江的鱼,鱼肥水美,很鲜,没有腥味。老乡很想做些小买卖,他跟我谈了他的计划,从内地找一些折扇和服装来卖。
今天早上快九点,才在旅店吃过早饭出发。大新屯到道班最难骑,全山路,翻山越岭。防晒霜派上了新用场,用来擦在链条上,链条上已经没有一点油了,一路上嘎吱嘎啦响,我生怕它半道断掉。
八月十五日,星期六,睛。
感谢天老爷,今天还算一个晴天,虽然有时阴。
中间在呼玛吃鱼,所谓冷水鱼。他们是蒸的鱼,附上豆瓣酱。味道还行,有些苦味,一问老板说鱼本身有些苦。可惜我不是美食家,吃不出特别的鲜美味来,不过鱼罢了。在呼玛给自行车上了油,车子顿时轻便多了。
六点到了金山林场,住林场招待所,跟刘场长一说他就同意让我住一宿。他们国营招待所为职工服务不要钱。晚上搞了两个菜,做菜的大姐人挺好,搞了个大辣椒炒肉,一个熘鸡蛋。不要钱的,这还是第一次,正是还是社会主义好。这边东西贵,林场工人月收入都有三百多。
中午呼玛吃饭时听老板说过了十八站有黑小子。一路上提心吊胆,眼睛警惕地往两边森林里瞧,生怕跑出一只熊来。
山区很美,高高的松树,空气新鲜,清静,九点多街上都没人了,外面有些寒意。
八月十六日,星期一,睛。
晚上又有了好运气。太阳快落山了,问赶车的大爷,告诉我离十八站十八里地,我拼命蹬。从一条岔道上过来一位骑车的,因为穿着暗绿色上衣,我一猜是邮局的就中,后来一看车也是老邮递车,那家伙骑车好快,撵出好久才赶上。他说能赶上他骑车速度的人不多,谈了一会,他告诉我他在十八站住,不远,十八站分山上、山下两部分,山下是当地,山上是林业局,山上比山下大。骑上十八站分手时他告诉我一个招待所的位置。
到那一问,最便宜的8元5,不开发票7元。我正犹豫,服务员又告诉我旁边有6元的,不如他们的好,他们六元的没电视。我心想,电视对我有些用,又出去找别的招待所。刚好不远有家粮食招待所,问他们最便宜的有六元,就决定住下了。招待所里还有饭店,我要了半份西红柿汤,三个花卷。刚好邻桌两位吃过走了,留下三盆菜还剩大半,我简直馋涎欲滴。老板自己往桌前一坐,要老板娘来一瓶酒。我站在两桌之间说:“这一桌菜浪费了太可惜”,老板娘听了两遍才听清,就说:“刚才吃饭的是我们领导”,老板也说:“他们为我们拉客多了,我们请他们吃一顿”。不过老板有点难为情,坐在桌前脸有些红。后来他自己倒了一小杯酒,邀请我也来一杯,我推说不喝,因为不熟悉,他又招呼两个女儿来吃鱼。我的西红柿汤上来了,花卷都是冷的,我要大师傅帮忙热一热,他爽快地答应了,叫我坐一坐。等的时候跟老板谈话,告诉他们我的事,一谈就熟悉了。看老板的两位姑娘吃鱼,我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就说:“我也喝点酒吧。”拿了个小杯,倒了一杯,告诉老板我喝酒不行,只够半瓶啤酒的酒量。老板一个劲地邀我吃鱼,我也是看准了就吃。一盘鱼还剩一半,还有半盘豆腐,只剩下不多的一盘尖椒。老板告诉我鱼是呼玛河细鳞鱼,十三元一斤。一吃确实不错,细嫩鲜美,香适可口,比昨天吃的鱼好多了。他告诉我呼玛河里还有大马哈鱼,黑龙江鲤是有名的,比南方的鱼好吃多了。冷水鱼确实肥,不然就会被冻死。我喜欢吃豆腐,告诉老板大豆出产在北方,但南方豆腐做的好,有许多种吃法。这餐饭只花了半份西红柿汤三个花卷的2元4角钱,却吃的无比舒服,有酒有鱼有豆腐有尖椒。真是饿了不管残羹冷炙,剩食也吃得津津有味,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中午在兴华吃饭就很贵,一盘烧茄子花了七元,里面只有星星点点的肉,三大碗米饭要了我三元。邻桌四人是开车过来的,谈着谈着我要走时,有个家伙拿了笔记本要我签字。
早晨在金山林场跟职工一块吃饭,面条、两大盆菜,一盆烧茄子,一盆酱辣椒,用面条拌着菜吃,味道很不错,道一声:“谢谢”就出发了。
八月十七日,星期二,睛阴。
十八站挺大,路边有十八站遗址,列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实就是几个脏坑。
在餐厅吃了两个馒头,挺白的,我告诉他们从黑河到这里才吃到这么好的馒头,他们说是特一级粉做的。
中午在二十站道班吃饭,路上没什么人,过了到依西肯的岔道车就少了。我也是提心吊胆,昨天听他们说过了十八站黑小子就多了。到了道班,看见门口围着几个人修摩托,就问二十站还有多远,一个人接口说:“这儿就是了”。我都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个道班就叫二十站。站班长热情邀我进屋坐,吃狍子肉、生大椒、大葱、还有都柿,很有意思。
二点,路上遇上一些人讲有熊,路边伐木是小树,就拿了根短木棒以防不测。
四点半到二十一站,就是一个道班。
晚上跟道班的朋友到山下去看淘金。一个包工头承包的一片淘金区,包工头是湖南邵阳人,做工的也是邵阳人和隆四人,每天15元。天气一天天冷了,老板说再过一个多月会上冻干不了了。公路上的蚊子围着我们的头打转。道班只剩下四个人了,三个男的一位女士,女士给我们做饭,几个人在一起很快乐,是一个团结的集体。他们大部分人休假去了,比二十站小一些,房子也较破旧。
八月十八日,星期三,阴雨。
今天从二十一站骑到二十五站,也就是龙河林场。
山里人好,旅馆老板见我是旅游的,建议我到林场去,可能会得到帮助。龙河林场招待所果然免费招待,吃了晚饭,有干小鱼,吃了个痛快。
今天骑得远,很累。
八月十九日,星期日,雨。
今天最感到窝囊,骑了回头路。
早晨骑了一段,泥就把车阻死了,气得我要命。搞好了,没骑五分钟,又阻死了。再看前头的路,还是泥泞,心想没办法了。往回推到干燥的地方,就想回龙河林场,下午再骑,但又想不好意思,等一会儿干了就好了。又往前骑,又推,不巧天又下雨了,搞得我很狼狈,一阵薄薄的雨,雾气迷漫。心想这下总算找到借口了,可以返回龙河。返回路上,遇到一辆马车,我请他搭我过这一段泥路,他不同意,我只好厚着脸皮在雨中推车回龙河。场长问我怎么回来了,我简直无言以对。吃饭的时候倒不感到脸红,痛痛快快地吃饱了。尽管还是下雨,我还是骑走了,坚持就是胜利。也怪,这次路上就没出什么事,沿着车辙一路骑过去,没什么泥。大概雨把泥下稀了,没粘性了。也总算骑过了泥泞路段,我努力地蹬,没下车。
晚上到达长山林场。这一路的山有些秃,路边黑乎乎的树桩,更象熊。大兴安岭火灾的遗物很是多,言不尽意。管招待所的怕我是骗子,不敢让我睡招待所(不过只有一间房)。在当地林场职工家给我安排了一家,十元一晚,三人睡一个大炕,令人不堪忍受。
八月二十日,星期五,雨。
今天我的表现象一个英雄。
中午到一个林业局,看到了铁路。
摔倒了再爬起来。裤子湿了,鞋里全是水,包里也进水。两边的山都是光秃秃的,只有一点草和树干。公路上全是沙,两边是汽车压出来的深深的沟,全是水。
骑了一个下午都没见一间房,我快感到万念俱灰了。特别是当暮气降临时,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五点多在一个山边见到一座帐篷,我看到救命的了。这也是一个采金点,黄金公司的人马,年轻人多,素质也高。这里离漠河已不远,但暮色昏黄,前途不知道路如何,最终决定在这里住下。跟他们吹牛很有意思,虽然住的吃的很艰苦,他们还是以苦为乐,况且只要淘到金子,他们就发了。
八月二十一日,星期六,阴雨。
早晨跟他们一起上采金点看了看。在小河滩上,冲积带,一辆推土机正把上面的浮沙推开。
刚好他们要到漠河去办事,就作伴一起到了漠河桥头。住在漠佳旅店,包吃住的,一天十元。包头之一就住在这里,里面住的大多是搞黄金的、买木材的、买药材的。
八月二十二日,星期日,阴雨。
今天想走,到北极村去。下雨了,只得休息一天。下午天睛,后来又下了。
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一,阴。
今天见到了采金船,两层楼高,象农村水车似的从水中挖出一斗斗的沙,前头一根炮筒吐出废料。
老金沟,已经淘过几遍了。当年慈禧,后来的日本鬼子,再后来国民党,再再后来共产党。旁边废沙还有集体、个体在淘。一位老者抓几把泥沙淘了淘,里面果然有两三片细鳞式的金子,不过蚊子脚大。
但他们看到了希望,我也看到了,一见路边的沟渠小河,我都要下车,看到水中黄色的大块,我都要用手搬一搬,看是不是大块的金子。
下午到达中国最北端,漠河北极村。
后记
到北极村后,在北极村的石碑前照相,周围逛了逛。黑龙江对面俄罗斯的山岭树木郁郁葱葱,跟我们这边鲜明的对照。他们说俄罗斯那边老虎也多。黑龙江里有边防巡逻船游弋。
坐货车返回漠河,跟司机和乘客聊天,问我自行车怎么处理,就把自行车卖给他们了,省得我搬来搬去,到了漠河也是要卖掉。再住漠佳旅店,前几天认识的旅客说我的自行车少卖了几十元。
骑车近三个月,历经磨难,人晒得黑乎乎的,还好一路安全,如有神助。
坐火车回家,先去了安徽铜陵女朋友家,再回老家衡阳,之后回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