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密布的早晨,似蓄满水的海绵,细雨濛濛,弥漫着寒冷的湿气,此时此刻在爬山人眼里,没有寒冷,只浓浓的湿气包裹。
对此等似有若无的秋雨,爬山人根本不在意,绕山跑步的,快走的,路边习拳舞剑的,体育器械上拉伸运动的,北坡小白屋边的长石条上,仍聚了三五个孔武有力做俯卧撑的肌肉男……一切照旧,只是漫山深浅不一、姿态万千的绿,都笼在了烟雨中,又似着一袭素裳霓裙的俏佳人,美仑美奂。
清晨的山间空气,经细雨的洗濯,满是草木与泥土的馨香气息,丝丝缕缕地沁入心脾,浑身无一处不舒畅淋漓。想起有部国产片主人公朗诵的诗:
看阴云密布的天空,
依旧有光明,她照耀我直到明天
顺其自然……
绕山一圈,下山快到山门时,迎面走来一三十多岁女子,中等偏胖身材,红茄克外套敞着,提了鼓鼓囊囊一个大塑料兜。见到我微笑着,问道:
“山上挺囔(nāng)吧?”
天天上山,遇到一些熟面孔,多是相视一笑而过。她一脸喜悦之情,也如我一般,日日须战胜懒床癌,终于如愿早起爬山的喜悦?我嘴角不由得扬起:
“哦,山上人是不少呢。”
“我寻思,山上要下雨,这不,还提了雨衣了。”说着晃晃手中的塑料兜,从身边走过。
呵呵,听得我一头雾水,前句问山上人多否,后句说担心下雨,带雨衣事?
许多时候,很奇怪,人与人之间的聊天都是自说自话,各说各的话,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维模式中,还能说得热火朝天。
阅读则不同,如《红楼梦》,鲁迅先生说“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几百年红学专家们都争得不亦乐乎。
再看《诗经》中的《风雨》篇,也很有意思。原诗如下: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jiē)。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chōu)。
风雨如晦(huì),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风雨凄凄,窗外鸡鸣声声急。风雨之时见到你,怎不心旷又神怡。
风雨潇潇,窗外鸡鸣声声绕。风雨之时见到你,心病怎会不全消。
风云如晦,窗外鸡鸣声不息。风雨之时见到你,心里怎能不欢喜。
很不可思议,古代学者竟认为是“乱世思君”诗,源于《毛诗序》中序曰:“《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甚至有了“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成语,形容君子虽身居乱世仍不改其志。
而现代学者要浪漫许多,认为就是“夫妻重逢”或“情人约会”,认为此诗是一位女子等待丈夫或情人而作的。
从日常谈话到阅读,到学术观点,如何摆脱自身局限的桎梏,揭开这些自己看不到的烟雨迷雾,达到科学高度上的客观性,委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