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精神分析的身体
身体这个概念在很多人的眼中可能只是那具身体,但是再深入思考下,身体不仅是那具有机体,它是由冲动、大他者、欲望、享乐等等组成的概念。今天的内容前半部分会聊一下精神分析是如何看待身体概念的。后半部分聊一下身体的极速变化对心理层面的影响,这就涉及到青少年和父母之间的债务、初次面对性冲动等内容。
对于身体的阐述,可以追溯到柏拉图。从柏拉图到黑格尔再到马克思,诸多哲学家对身体都持有贬低态度,身体作为意识的物质基础而存在,身体意识的二分法。当代心理学教科书把这种假设当成主要假设。这样的逻辑就把人和动物等同化了,人的身体是具躯壳、也是台机器、更是个客体。但是人不能单单是动物或机器吧。尼采颠覆了这个逻辑,说“灵魂不过是身体上的某物的称呼”,这个逻辑影响了大批法国哲学家,梅洛庞蒂、巴塔耶、德勒兹、罗兰·巴特,还有精神分析的拉康。身体与承载我们的有机体是不同的,身体是我们在镜中看到的形象,由看这个动作来建构的图像,还受大他者的话语和欲望的切割。所以身体并不是实在的身体、那具有机体。身体一开始以想象的意象出现的。新生儿来到世界上,一开始感知到的碎片化的身体,是无法统一协调的器官,这一部分去看皮亚杰的理论是非常清晰,婴儿的感知觉是需要时间发育的。
在镜像阶段,身体是作为镜中的形象发挥作用的,是由婴儿的观看建构起来的,婴儿的身体意象是外在于婴儿自身的。不协调的感知觉被镜中的完整、协调的形象覆盖,这种感觉把不属于自己身体的完整性安放到自身上。自恋在这里产生了。同时,大他者的语言、符号系统对婴儿身体进行命名,比如“你哭了是不是饿了,刚才碰到了腿是不是疼了”,语言就将生物机体同身体意象联系起来了,这些语言符号化了身体。这意味着什么?大他者的欲望这时候就开始作用于婴儿了,什么样的孩子是父母可以接受的孩子呢。其实符号、能指应该在婴儿从胎盘分离前就已经作用了,姓氏、家谱的位置、种族甚至父母的期待,这些传递大他者意识的信息和无意识的欲望,在一开始就存在了。大他者的要求和欲望的能指都会登记在这部身体之书上,待时间的发展不断地书写。语言的命名是在切割融合的原始享乐,但是有一部分原始享乐是无法能指化的,也就是剩余的享乐。这部分享乐被缩减到身体的边缘地带,这就色情化的身体部分,是实在的维度。乳房联系于嘴唇、粪便联系于肛门、目光联系于眼睛、声音联系于耳朵,吮吸、排泄、看到、听到,这四个动作都是去寻找想象的对象a,妈妈的乳房、粪便、目光、声音都是缺失的实在对象,因为这些都抓不到。对象a在想象的身体上留了洞,这四个冲动的孔洞和性器官一样,是爱若的集中区域。所以,性倒错、性变态们会乐钟幻想、享乐这些局部身体的快感,这是和原乐有关的冲动,这里面也有死亡冲动的联系。享乐从孔洞移置到能指,就开始无意识的编码或解码,形成症状。
这么看,身体还单纯是实在的有机体吗?这是实在的冲动、想象和符号化共同影响的身体。通过身体,主体传达一种作为真相的话语,这种真相可能比他想的、要做的都要多。
有时候实在的身体并不是最重要的。比如拥有一个男人的身体并不足以自认为是男人,解剖学上的男女并不能百分百决定心理意义上的男女。女人气的男人、男人气的女人、同性恋、变性者,对于想象和符号的认同,我们不能低估它们的力量。
二、(青少年)身体的极速变化和心理的焦虑
身体极速变化的阶段是我们每个人都会难忘的青少年时期(老年期的逻辑是和身体的丧失有关的),性冲动的产生、外形的成人化,这涉及享乐和焦虑。比如手淫的话题,大家都知道这不是好的行为,但这个问题不能只是卫生、道德问题。一段可以承受“性”的关系,就会涉及到他者要从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我有什么可以给出的。孩子的手淫可能意味着他们在焦虑和他者、这个和自己相异的人相遇。这是涉及到爱的问题。打游戏、喝酒也是类似的,都有防御的意味,很短、很快、很急的关系,好像是成瘾的状态,这种状态和关系可以快速填补自己,而不去体验爱和欲望的话题。
在精神分析的论述中,青少年的一些理论都是以零散的状态分布在角落的。弗洛伊德五大案例中是有一例青少年案例的,就是癔症“杜拉”案例,为什么14岁的杜拉面对K先生的求爱,K先生说“我不在意我的夫人,我只在乎你”的时候,杜拉直接打了K先生一耳光。杜拉的母亲是个登不上台面、没法理想化的母亲,杜拉把和自己的爸爸有不伦之恋的K夫人看成是可以认同的理想化形象。K先生的那句话让杜拉找不到任何支撑了,所以攻击性产生了。青少年进入欲望的主体身份,而且直观地体验性的冲动,还有不久就要面对社会上自己的主体位置。在这些不确定的状态里面,肯定会有焦虑和紊乱的。
为什么青少年总是爱指责成年人不保护环境,或是很偏执地看待某些现象或知识。这里面其实是理想化的作用,自己是全能的、无所不能的。当我们去听一些精英学校的青少年去演讲的时候,我们会误以为这些人以后都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但是现实的规律往往会让我们在青少年时期的理想不断地破灭,甚至是往自己理想相反的方向行驶。那为什么要有一个理想化呢?这是自我同一性建构必须的。对每个个体而言,需要在集体中有一个位置、需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需要以自己的名义而活,需要对父母和自己之间的债务作一些清算和制作,所以对于爱、自由等等这些抽象、但至关重要的概念,青少年们会特别关注,这些都是理想的寄托。和父母“算账”,是自己成长的一个途径。但是有的结构不足的、或是处在冲动阶段的青少年可能会考虑“自杀”问题,这里面的感觉是“我死了,就把债还了”,这个“还债”的言语只是一半,另一半就是“债还了,自己就可以重新活了”,这里面还是向生的。具体为什么有的青少年会觉得债那么重、甚至是罪恶的感觉,这些可能和家庭的丧失有关。做青少年很有经验的咨询师会说“做青少年很多时候是成为他父母的咨询师”,青少年在某些片段不得不在父母的咨询师位置,因为个体会被大他者的要求所引诱,总想成为填补他者的那个部分。这个过度阶段,青少年需要割舍掉很多、接受很多,比如割掉自己的全能、接受自己的不全能。
青少年都会在意自己的身体形象,这个身体形象是把欲望所瞄准的客体收纳进来了,这里面也有安置自己身体、自己的理想和恐惧的意味。咨询师、分析家作为一个特定的位置,如何稳定地在去提供一些信息和信号,去辨别症状的功能、位置和移情,这是解构来访者痛苦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