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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扒皮做梦也没想到，作为周家后人，他体验了真正的牛马生活，也尝到了被人欺的后果。
周扒皮被周家人套上犁具耕地，稍有懈怠就被鞭打；
周扒皮驮着远超承受能力的重物翻山越岭；冬天睡在漏风的牛棚里，夏天被蚊虫叮咬得满身溃烂...…
特别让周扒皮痛苦的是，始终保持着人的意识。
一年后的腊月，村里来了个收牲口的贩子。已经瘦骨嶙峋的黑牛，被周家管家低价卖出。
屠夫的刀刺入牛脖子后，周扒皮在极度的痛苦中恢复了人形——一个满身牛癣、四肢变形的怪物。
"不得好死！"生命的弥留之际，周扒皮听到的是刀灵鲁周的冷笑。
2
一百年前，周家有一位被害死的木匠，叫鲁周。
鲁周是周家的长工，一辈子任劳任怨给周家付出着，在鲁周二十六岁的时候，取了一门妻子，名唤巧英。
巧英是个善良美丽的女人，把鲁周照顾得极好，吃得好，也穿得体面，周家的长工们都说，鲁周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才娶到巧英这样的好媳妇儿。
就在巧英怀了身孕的那个春天，周家的主人带着一堆仆从来喊长工们干活，看到了正在洗衣服的巧英，一下子起了歹心，要把巧英带回去做小妾。
巧英拼命挣扎，鲁周也努力护着，奈何人单力薄，怎么能斗得过人家一堆人呢？
鲁周被打倒在地，浑身是血，肋骨也断了三四根，满腔怒火无济于事，只能睁着充血的眼睛，看着周家主人指挥着一群人把巧英带走。
第二天，传来了巧英撞墙而亡的消息，腹中的胎儿也随着失去了。
3
妻子的含恨而死，孩子的无法保全，鲁周也无法再干活，一个人躺在床上，诅咒整个周家不得好死！
身体好转一些的时候，鲁周去买了一把刀，并且在刀把上刻下了牛马二字，把自己的血涂抹在刀把上，以此为诅咒，诅咒周家世代为奴。
鲁周把带着诅咒的刀，放在了周家后山的破庙里，期待有一天能够成功。
鲁周回到周家后，就被周家主人指挥着仆从乱棍打死，这诅咒一直得不到成功的机缘。
鲁周不甘心呀，成为木匠，做木工活儿没多久，就被周家惦记这一门手艺，楞要鲁周免费为周家做木工活。
可是，家里人等着吃喝，需要钱呀，周家不放过，鲁周被逼着成为周家的长工，失去了挣钱养家的能力，致使妻子孩子双双致死。
鲁周死后也不甘心，期待着周家有成为为奴牛马的可能性。他等呀等，一直等了一百年，如今终于有了成功的契机。
鲁周的魂灵在后山的破庙里，一直等呀等，终于等到刘福娃的到来，使得他和刀融为一体，成为刀灵。
4
周家的长工刘福娃，名叫福娃，可真真是没福。
刘福娃的爹娘希望他有福，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天庭饱满，眼睛有神，看起来充满了福相。
刘福娃的名字就这么来的。
姐姐刘丽丽也是疼爱有加，遇到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一口，绕了好远的路，也要带回来给这个弟弟吃。
母亲张桂枝像所有母亲一样，时时处处注意着刘福娃的一举一动，唯恐他被磕着了，碰着了，受到伤害。
父亲刘实憨厚善良，实心眼，每天回来就会把刘福娃高高举过头顶，逗得刘福娃咯咯笑。
可是，他的福气七岁那年全部消失。
刘实，因为太实在了，被地主周扒皮设计欠了三石谷子，全家就这样成为周家的贱奴。
张桂枝被分到厨房做粗活，刘丽丽被卖到县城当丫鬟，而刘福娃自己则成了周家最小的长工。
七岁的刘福娃，再也没有一点点的福气在身上了。
5
刘福娃成为周家长工，已经有十年的日子了。
刘福娃日常的日子，就是每天五更刚过，就被周家的鸡叫声，卡着更点唤醒。
如果鸡叫声落还不起，就被周家的家主周扒皮打着喊起来。
因为每天随着院子里鸡叫声落，周扒皮就会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对着里面的刘福娃吼叫：“小畜生，还不快起来干活！"
刘福娃睡意总是朦胧，往往是听到周扒皮的声音，才连忙爬起来，因腿脚蜷得发麻，摔了个跟头。
门口的周扒皮看到刘福娃摔倒，就抡起手中的藤条，狠狠抽在刘福娃背上："真是懒虫！牛都比你起得早！"
刘福娃咬紧牙关不吭声。
进入周家为奴，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早晨。
6
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刘福娃咬着牙站了起来，一条腿还在颤抖着，再晚一会儿，等待他的，就是更残酷的惩罚。
那不是拿鞭子抽在身上，而是拿锥子扎在身上，能够把身上扎成马蜂窝，甚至还要装进去辣椒水。
刘福娃双腿哆嗦着跑到牛棚，牵出周家唯一的老黄牛。
老黄牛的牛眼一片浑浊，和刘福娃一样伤痕累累，瘦骨嶙峋。
刘福娃哆嗦着手，摸了摸牛脖子上的伤痕——那是昨天犁地时牛走慢了，周扒皮用烧红的铁条烙的。
"老黄啊老黄，今天咱们还得熬。啥时候能熬到头呀！"刘福娃低声说着，牵牛往外走。
刘福娃的母亲张桂枝，在来周家的第三年，就不堪忍受周家的折磨，投井去了。
从那以后，刘福娃再也穿不来一双鞋了。也是从那以后，刘福娃的脚上，一年四季只能绑着草鞋。
脚一冷，刘福娃就想娘了，想到娘的坟头去看看了。
7
七年了，刘福娃的娘张桂枝从井里打捞出来时，一身泛白不见真容的情景，依旧在刘福娃眼前闪现。
刘福娃想着想着，一下子悲从中来，伏在坟前嚎啕大哭："娘啊，儿子不孝，儿子无能..…."
突然，哭着的刘福娃愣住了，因为他的指尖触到一个硬棒棒的东西。
刘福娃顾不得哭了，立马用双手拨开清明落雨的湿土，看到的竟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具。
那把刀长约七寸，刀身布满暗红锈迹，唯独刀柄上"牛马"二字清晰可见。
刘福娃浑身一颤，想起母亲跳井的前一夜，抱着自己哭了又哭，一边哭一边说："儿啊...…我们一辈子做牛做马..…却得不到善终……"
刘福娃眼睛眨了眨，这把刀是母亲转化的吗？是留给自己的吗？
刘福娃将刀揣入怀中，回到老黄牛旁边，继续感谢老黄牛犁地。
8
刘福娃当天夜里做梦了，梦到后山的破庙，梦到一位身披红光的老者。
老者在破庙中出现。
破庙里的供桌前，摆放着供品，供品也被一片红光包围。
红光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老者身影："用牛马刀在这里刻下周字，就可以让周家子孙，尝到为奴为畜的滋味。"
"你是...刀灵？"刘福娃震惊地问。
老者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一个身穿木匠服饰的老人的形象显现了："我乃百年前被周家害死的鲁周。这把刀融了我的血肉魂魄，专等周家恶贯满盈之日...…"
刘福娃惊愕地望着老人，老人对他笑笑：“记着，用牛马刀来刻周字。”
说完，老者就消失了。
醒来的刘福娃，摸着揣在怀里的那把刀，有些怅然若失，如何去后山的破庙里呢？
9
晚上，回到自己窝居的柴房，刘福娃借着细细灯芯的油灯，仔细端详这把刀。
他看到，这把刀的刀柄随是木质，却已经发黑，握在手中却顺手得很。
"这刀不简单..…."刘福娃喃喃自语，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对母亲说，“娘啊，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刘福娃试着用衣角擦拭刀身，一不小心，刀子掉到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刀身上的锈迹抖落，竟闪出了寒光。
突然间，刘福娃听到了周家院子里一片嘈杂，各种各样惊讶的声音都冒了起来。
原来，刀身锈迹掉落的时候，周扒皮突然浑身抽搐倒地，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叫。
10
凌晨五点的时候，刘福娃又被推门进来的周扒皮揪着耳朵拖出柴房："懒骨头！日头都晒屁股了还睡！"
不等刘福娃站稳身子，周扒皮甩手就给刘福娃一耳光："今天把后山那两亩地锄完，锄不完的话，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等到周扒皮离开，刘福娃回去拿锄头，想着一天如何能锄完两亩地呢？又想到怀里揣着的牛马刀，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
他又仰头看看空中，在心里对母亲说：“娘，我要用你留给我的牛马刀去破庙里刻字了，你要保佑我！
不仅如此，刘福娃还跪在地上对着虚空叩头：“娘，娘，记得保佑我！记得给牛马刀赋予新的力量！”
做完这些，刘福娃把牛马刀揣进怀里，才扛起锄头，出了周家门，往后山那两亩地的地方去了。
11
中午时分，歇晌，老黄牛要喂草料，周扒皮为了节约时间，让他们多干一会儿活，在地头搭了草棚，老黄牛就在那里进草吃食。
刘福娃也躲在牛棚里吃干粮，喝了几口山泉水后，就掏出牛马刀。
正在吃草的老黄牛似乎感应到什么，一边吃着草望着刘福娃，一边不安地跺着蹄子。
刘福娃笑笑：“老黄，别怕，这刀子不会对着你，我们都是受苦受难的牛马呀！”
刘福娃磨完了刀，就去了后山的破庙里，用刀在供桌上刻下周字，他要进入梦中老者设下的诅咒圈，要周扒皮再也不得为人，只能为奴做牛做马！
刻完了字，刘福娃笑着离开破庙，心里恨恨地说：“周扒皮，你等着成为牲畜，做牛做马吧！”
12
周扒皮发现粮仓的角落里，有老鼠啃咬的痕迹，就生气地摔了手里喝水的杯子，要看守粮仓的刘福娃跪在摔碎的瓷片上。
刘福娃无奈地跪了上去。
周扒皮看着趴在瓷片上的刘福娃，越来越气，抡起藤条抽打在刘福娃的背上，声嘶力竭地吼着："粮仓都看不好，今晚不许吃饭！"
刘福娃咬牙忍着，等周扒皮走远后，他掏出牛马刀，扒开衣服，在自己的肩膀上划刀子，深一刀，浅一刀，划了无数次。
顿时，周家大院传出周扒皮杀猪般的惨叫。
家丁们冲进主人卧房，只见周扒皮在床上打滚，肩膀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刀痕。
可是他自己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奴仆靠近过他。
周扒皮不是傻子。
他盯着自己肩膀上凭空出现的伤痕，想起了一个古老的传说。
如今出现，说明那牛马刀又重新出现了！
13
刘福娃逃跑了，从周家逃了出去，躲进了后山的破庙里。
刘福娃梦到了自己的母亲张桂枝，张桂14枝一身泛白，对着刘福娃笑：“儿子，你终于到这里来了！”
刘福娃很是惊讶，开口问道：“娘呀，你知道我要到这里来吗？”
张桂枝温和地笑笑：“很多年前，我在后山庙里痛哭，诉说了这么多年蒙受的冤屈和无奈，是刀灵鲁周让我把刀带回去，拜托人放在我的坟茔里，好让你发现，来为我们报仇！”
这样一说，刘福娃更加惊讶，他张大了嘴巴：“娘，你也看到刀灵鲁周了？”
张桂枝眼睛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福娃，你要知道，娘承受了极大的委屈而亡，刀灵鲁周的妻子，则是承受了极大的屈辱而亡。我们，与周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张桂枝深情地看着刘福娃，咬牙切齿地说着：“儿啊，你要好好刻那个周字，让周家全部玩完！”
先有刀灵鲁周入梦，再有母亲入梦叮咛，刘福娃通身有了力量，在破庙里的墙上地上，到处写满了周字！
14
刘福娃并不是躲在里面不出来，他要用自身为饵，引得周扒皮离开周家，追到这破庙里来！
在等待周扒皮的时间里，刘福娃一直在破庙里写字，写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周字，写那个充满了复仇欲望的周字！
果然，周扒皮得知消息，派人包围了这座被刀灵鲁周下了诅咒的破庙。
周扒皮一到破庙门口，就一步跨了进来，看也不看周围一大堆的周字包围了他，还狞笑着，逼近了刘福娃："把刀交出来，否则让你生不如死！"
刘福娃一双仇恨的眼睛盯着周扒皮，同时握紧牛马刀："这刀认主，你强求不了！"
周扒皮哈哈大笑，大嘴张着：我今儿就要强求一把，看看能不能拥有这把刀！我拥有不了，你这个低贱的家伙，更不可能拥有这把刀！”
周扒皮一挥手，家丁们一拥而上。
15
混乱中，刘福娃手中的牛马刀掉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周扒皮看到了，如获至宝，急忙捡起，却惊讶地发现，整座破庙被红红的光束围住，并且从不同方位，都有红色的光线聚在了他的身上。
即便如此，手快要触到刀身了，周扒皮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下的！
周扒皮一个咬牙，前一秒把刀握在自己手中，后一秒刀身突然变得通红，烫得他惨叫不已，急忙松手。
牛马刀落地的瞬间，整个破庙在红光中剧烈摇晃起来，屋顶的土砾扑簌簌往下掉，供桌却发出刺目的红光。
周扒皮这时才惊恐地发现，他的整个身子被红光笼罩，手开始变形，指甲变厚变硬，皮肤长出浓密的毛发。脊背开始弯曲，不一会儿四肢着地，嘴里发出"哞哞"的叫声——他正在变成一头牛！
周扒皮的人声变成了牛吼，家丁们吓得四散奔逃，只有刘福娃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仇人一点点变成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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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福娃看着周扒皮变成了一头黑牛，看着这头黑牛被变卖，看着这头黑牛被屠宰，又看着他脖子挨了一刀，又变成可怕的不像人的人样。
周扒皮死了。
刀灵鲁周进了刘福娃的梦里，要求归还牛马刀："周家后人已为牛马死去，这大仇已报，这把刀当随我去了。"
一阵风吹过，刘福娃醒了，想着之前经历的一切，真跟做梦一样，又想到周扒皮死了，刀灵鲁周给自己留的话。
刘福娃看看地上，没有了那把刻着牛马的刀，哈哈大笑起来。
刘福娃起身往周家赶去。
周家已空无一人，周扒皮的女儿带着家人离开周家，去自己的夫家家里求活路了。
刘福娃看着空落落的周家大院，明显的破败萧条，叹了口气说：“周扒皮，这就是你欺人的下场！”
刘福娃对着后山父母坟茔所在的方向，三次叩拜：“爹，娘，你们的仇已经得报，你们安息吧！”
刘福娃说完，转身离开，去探求另一个生存的可能了。
尾声
每到夜深人静时，周家大院还能听见牛吼马嘶的哀鸣，这哀鸣背后，仿佛还是周家祖祖辈辈欺人的忏悔，用以在提醒世人——
如周扒皮欺人者，终将遭报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