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已经10个年头了,总想写点什么,但每次又不知道从何写起,所以就这样一直拖着,心里的堵也就从来没有疏通过。
过去 ,消防部队防火班的战士应该都是英俊潇洒的,起码个子不会低于一米七五,五官必须端正 ,除极个别外,一般都是高中文化。因为他们的岗位责任是代表公安消防监督部门,履行消防监督职能。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窗口岗位 ,不但形象要好,而且要素质不错。那一年,新兵分配到我们班3个,他是佼佼者。个子一米八五 ,五官端正,皮肤白皙,胖瘦适中,最主要的是很有气场,讨人喜欢。领导给我介绍他时,特别强调了他是家里的唯一男娃 ,提醒我管理时注意工作方法。当时我不以为然,看着秀秀气气的人,觉得不会调皮捣蛋。
我作为班长最瞧不起那些对士兵动辄体罚辱骂的办法,推崇以情带兵。其实 ,那个年代基层带兵是“武治”通行,一般选用班长是很少重用诸如我等这般比较文弱之人的。传帮带是部队的传统,我们班也不例外。班内分设若干检查小组,两人一组,在具体分组编程上是以老兵带新兵。我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把他这个应该比较优秀的人才分在自己组里。
开始他还是比较听话的,可能还有刚刚分到部队就得到了我这个“领导”的赏识因素,一日生活秩序都比较遵守。记得一次他给我说,“新兵连老兵说,到了老队就等着吃苦,谁的屁股上不被揍出来老茧就别想进入老兵行列。没有想到你这么爱护新兵,老乡们都很羡慕我。”我当时只是一笑了之,因为战斗班的班头们的确各个都是“青面獠牙” ,整天是骂骂咧咧,动手动脚,士兵们得到好气的不多。但这种狠也是慈祥的 ,时间长了如果一个士兵突然不被班头骂了,就会失落, 因为那样就意味着自己不被重视了。看过电视剧《亮剑》,就可以知道部队里边的这种道道。
大约过了半年光景,他的毛病逐步显现:作风拖拉,卫生邋遢,周末背床板,最后发展到周末10点不起床,任凭你百次千次地呼叫、训斥,他仍然蒙头睡大觉。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我喊叫他若干次后见没有动静,就直接把他身上的被子从窗户撩到了楼下。他一跃而起,冲着我过来,我大声训斥他立正。可能他看我脸色怒得发紫,就直奔楼下抱被子去了。
从那之后,我给他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除了严教就很少给他露出来一个笑脸。不过,一个偶然的事件,又促使我对他重归于好。那年冬天,我们两个从师专检查结束,就沿着梅溪河骑车往回走,我头里走,他后边跟,谁知道走到半路我听到后边噗通一声,后头看时不见了他的踪影。我急忙过去,一看他人带车一下掉进过来河沿边的水坑里,他像落汤鸡一样正从水里往外爬,他里里外外全湿了一个透。我又气又好笑,把他拉上岸上。
上来后他冻得浑身筛糠,我们只有急忙回部队换衣服。但接下来问题来了,新兵只有一套绒衣,他这一湿就只有穿“耍桶”棉衣了,同时棉鞋也只有一双 大冬天的肯定不行。因为他们是湖北兵,到河南后冬天就感觉寒冷。为此指导员还批评我一顿,说他刚刚学会骑车(湖北公安县城是山区,当地人都不会自行车), 本来骑车就不内行,怪我走在河沿就是安全隐患。我没有办法就打起来处罚企业的歪主意。
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起到一个木器厂检查,处罚了他们200元钱,也没有汇报,就自行到商店为他购买了一套绒衣 ,同时我们两个人还各自买了一双棉鞋。尽管那个时间执法不规范,票据管理不严,但毕竟是违规违纪呀,事后自责了很长时间。好像当天晚上我给他谈了很长时间的话,大意就是要他约束自己,努力复习文化课,做好考取警校的准备。不过 ,这次谈话的目的除了要他为考学创造条件外,也是给他遵守一日生活秩序提供动力。因为他十分羡慕自己的二姐夫是名牌大学毕业,立志自己考取警校。那之后好像他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自觉性开始加强。床下的脏衣服也及时洗涤了,床单也开始变得干净一点。
第二年他如意考取了部队的警校。之后我们接触的机会就不多了。又是几年时间,当我从省总队到老支队代职秘书的时候,关于他的传说就时有耳闻。据说,他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基层中队任司务长,因不满这样的职务任命 ,他的人生轨迹就开始逆转了。一年不做一次财务帐面,年终检查时抽斗里就是一堆发票。据说当时的支队首长轰轰烈烈地对他大批特批了一顿,并声称要上报撤销他的军籍。同时还有一种说法是那个首长托人想让他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不想被他拒绝了,于是恼羞成怒,便变着花样收拾他。
后来他神经了,被不停地调换工作单位和职务。在一个基层公安局消防部门工作时,经常找领导说某某女警察给他下春药,某某人要追杀他,第三次世界大战会因他而开战……再后来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再再后来病情稍有好转被部队安排转业了。
转业的第二年听说他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