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成了这样,花大力和小王都想到了只有投案自首,才能把花姑解救出来。
小王向师父说了自己要去投案自首的打算。花大力说:“你要是坐了牢,你九泉之下的父母能瞑目吗?再说了,你师妹以后靠谁呀?不如我去自首,看能把我怎么地?”
小王死活不同意师父代他去自首。花大力说:“你师妹是不放心你才从内蒙古跑回来蹲了小黑屋,你要是有了嘛事,对得起她吗?”
师徒两个还在为谁去投案自首的事情争执不下的时候,"群专"新的副指挥早已上任了。新的副指挥叫韩大屁,原是东沽最大造反组织"决死战"的总司令,大联合进了东沽的革委会,分工下来主管"群专"办案。
因为"群专"的总指挥是由革委会主任兼任的,所以副指挥是实际掌权人。
寸劲儿的是,韩大屁还是"哩哏儿楞"的老公。更寸劲儿的是,"哩哏儿楞"和原来的那个斜眼副指挥是中学同学。斜眼副指挥活着的时候,"哩哏儿楞"经常和他甜哥哥蜜姐姐地往一块儿黏乎。韩大屁对此心里一直不爽 。
如今韩大屁接过了"群专"副指挥的位子,凡是原来斜眼定了调的"规矩",他都要反其道而行之,竟也歪打正着办了一些好事。
花大力为了尽快救出花姑,也为了给俩孩子挡灾,抢先到"群专"投案了,声称给那个斜眼副指挥"拿龙"的人是他。
专案组觉得花大力涉案和投案都与斜眼副指挥的命案有因果关系,无须质疑,录完口供就把他收押了。
光头看守把花大力投案的事告诉了花姑,也说了新来的副指挥叫韩大屁,老婆是居委会主任"哩哏儿楞"。光头看守还神秘地说,斜眼副指挥活着的时候,跟"哩哏儿楞"关系铁壳。
花姑听到这些消息以后更加担忧起来,她不相信久历江湖正在走背字儿的父亲会动手伤了斜眼副指挥,很可能是为小师兄顶杠了,如今那个丧心病狂的"哩哏儿楞"极有可能对案子施加影响,真是雪上加霜啊!
"哩哏儿楞"听说花家父女都被"群专"关押了,稀罕地给韩大屁洗了一次袜子,对他说:"花家的人不能轻饶啊!我那么优秀的同学被花大力活活打死了,疯狂的阶级报复啊!"
韩大屁不屑地说:"优秀嘛?大迂回办案从头到脚冒坏水儿啊!害了多少人?早该有人给他’拿龙‘了,死有余辜!"
小师兄得知师父花大力去"群专"投案了,急得流鼻血,也跑去投案要换出师父。
韩大屁听小王的口供与花大力的一模一样,又知道了小王是烈士遗孤,就训斥道:"你着嘛急?这案子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还没定性呢!你是烈士遗孤,单位又不错,跟着瞎掺和嘛?"
小师兄被韩大屁轰回来了,感觉到这案子似乎有了一线转机,就坎坷不安地等待着。
韩大屁不仅全盘否定了斜眼副指挥的"大迂回办案工作法",而且要放了花姑。
"哩哏儿楞"气急败坏地和韩大屁大吵大闹,说韩大屁没憋嘛好屁,是看上了那个"小妖精",要放人就离婚!
韩大屁本来也是不甘示弱的,正琢磨着怎么把斜眼的命案办成因其流氓行为招致斗殴,并在持械行凶时自坠海河身亡的治安案件。
不巧的是,天有不测风云。先是因为中苏关系紧张,备战压倒一切。后来又因为✘✘反革命集团事件,肃清余毒压倒一切。韩大屁按照革委会要求紧跟形势忙于"抓大事",就把斜眼副指挥的命案放下了。
这一晃就到了1971年底,和花姑一起上山下乡的知青有不少人已经被选调到国企当工人了。花姑对这些事一无所知,但很庆幸父女俩成了"被遗忘"的人,小师兄也没有被牵扯进来,盼着能出现渡过这场劫难的奇迹!
光头看守也看出韩大屁是在有意放花家一马,就放开胆子当起了这父女俩的联络员,有时还把小师兄带进来让跟父女俩见面。这都让花姑心里踏实,感到了亲人就在身边。
花姑的铁粉老木这几年没少借着买小零碎的事由往麦胡图小街上跑,却是始终再没见到过"好看姐姐",心中无限惆怅。怀揣着对"好看姐姐"的无比思念,老木被选调到了呼和浩特铁路大修队,当了一名线路工。
和老木一起的二秃因为对象小邓怀孕了,双双错过了选调。
老木上班的铁路大修队是流动施工单位,除了基本工资比地方单位高一些之外,还有流动施工补助和风沙地区津贴,一个月下来能开一百来块钱,这在当时算是较高的工资了。
老木除了买饭票,给家里寄一些钱之外,兜里的钱包总是鼓鼓的。
因为常年在人烟稀少的铁路沿线流动施工,老木找对象还是很困难的,直到在包兰线的福生庄至十八台区间大修线路时,才捡了个媳妇。
那天老木正和工友们在路基上筛石砟,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只见一名年轻的农村女人被一个提着鞋板子的汉子从村子里追打出来。那女人虽然被鞋板子拍得五官变形了,但逃命心切,手脚并用地爬上路基,躲在了老木身后,揪着老木衣服的手簌簌发抖。
那提着鞋板子的汉子跌跌撞撞追上路基,一股呛人的酒气熏得老木差点呕吐出来。老木见那醉鬼骂骂咧咧地追打已经看不出原来面目的女人,实在气不过,一脚板就把他踹下路基,又顺手抄起上石砟的叉子要去拍那个人。
那女人死命拽住老木,说那醉汉是她男人,别把人打死了。
老木冲那女人吼道:“这种牲口人,还不跟他离婚等嘛呢?”
那女人羞羞怯怯地说:“使唤了人家300块钱彩礼,没钱退人家哇!”
老木经历过在地里受一天连二毛钱也挣不回来的日子,知道这300块钱确实能决定了这女人的命运。但这几百块钱现在对老木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事了。
老木出于义愤和同情,当下掏出300块钱给了那女人,说:“我知道农村攒300块钱太难,这给你了,退了彩礼回家吧!”
那女人手抖抖地接过钱,跪下给老木磕了个头,就冲醉汉喊道:“牲口!离婚哇!”
这事过去一些日子了,老木已经淡忘了。这天老木正往路基上扛枕木,忽然有个打扮整齐的女人挡住了他。老木看这个女人身材、五官都长得很像“好看姐姐”,就忍不住盯住了看。
那女人脸红红地也看着老木。老木打破了尴尬说:"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几年不见的好朋友,你要是再洋气点儿,我就把你当成她了。"
那女人高兴起来,说:"你是个讲义气的男人,别人对你的好能记一辈子,你对别人的好过后就忘了,女人找了你是有福的。"
老木忙问:"你认得我?"
那女人摸了摸老木的头,笑道:"给了我300块钱已经忘了?"
老木这才知道这女人就是那天被打得五官变形的小媳妇,就问:“离婚了没?”
那女人说:“离了。"
老木不解地问:"离婚了还跑回来干嘛?"
女人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老木笑道:"我有嘛看头?"
女人脸红了,背过身去说:"你要是没娶过,就把我找上哇!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