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分岔的音乐节


西安每逢音乐节就下雨,这仿佛已经成了一个魔咒。

我一手撑着黑色雨伞,一手提着包子豆浆,急匆匆赶往附近的地铁站。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沿着不同的轨迹走向各自的目的地,唯有鞋子踩在路面上溅起的水花证明他们曾经来过这里。

雨绵绵地下过古城,科技路并没有我的好心情。我本身对雨天确实没什么好感,但要说像今日这般十分厌恶却也很少见。要不是前几天出票时被人骗了,我现在应该还在暖和的天鹅绒被子里做着美梦,等一觉睡到自然醒后再乘车前往音乐节现场,哪需要赶在骗子之前早早去排队把票兑换出来。

人心险恶啊,只怪自己太单纯,怨不得别人。这样想着,便不知不觉到了地铁口。我在七点零八分的寂静上午,坐上一辆开往香湖湾的地铁。也许是周末的缘故,地铁里并没有多少人,就连座位都没有坐满,这在平时的工作日是不可想象的。

我掏出耳机,点开李志的《热河》后开始随机播放,从这里到香湖湾还有近二十站,正好可以补一觉。“醒来或者吃饱又是一年,相遇然后分别就在一天”,刚听到这一句歌词,我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北池头刚刚过去。

北池头在清嘉庆时称北池头。而当北池头还不叫北池头的漫长岁月里,它曾是秦汉时上林苑一部,也是唐朝胜迹曲江池的北畔尽头。杜少陵曾在此“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并写出了“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的千古名句。

思绪翻飞中,下一站已经到了。一个姑娘从我对面的车门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袭红白色的碎花长裙和一双匡威蓝色经典款的帆布鞋,手里还拿着一本米黄色的书,看不清是什么名字。

她径直向我走来,挟带着一阵时有时无的香风,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似曾相识又无从想起,就像那藏在记忆深处的落叶,从黑暗中飘转进明亮,又从明亮中逃遁进黑暗。唯有耐心捕捉其处于光明中的那一瞬间,方能将虚化的印象成为真实。

直到她坐在我身旁,我才回过神来。在如此近距离注视之下,我才意识到,她是多么美丽。用“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再加上一头瀑布般长达腰际的黑色直发和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古典气质,我竟有些怦然心动。

白色的长裙上星星点点地点缀着朵朵樱花,好似春日青龙寺满树的烂漫。樱花,樱花……噢,是樱花!突然,回忆不期而至:刚刚那香味原来是樱花啊,怪不得如此清淡,若隐若现。

这令我想到法国作家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说过的那段话:“凡形状,一旦消褪或者一旦黯然,便失去足以与意识会合的扩张能力……但是气味和滋味却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即使人亡物毁,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更忠贞不矢,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它们以几乎无从辨认的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支撑起整座回忆的巨厦。”

她红润的耳垂上戴着一颗早已失去光泽的六芒星耳钉。

她用涂着玫瑰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米黄色的书,这时,我才看到那本书的名字——《小径分岔的花园》。

“你也读博尔赫斯吗?”我鼓起勇气朝着旁边的女孩搭讪。

“是呀。”她顿了下又接着说,“你刚刚说‘也’那说明你也读过,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没错,我是读过这本书。”真是个聪慧的女孩啊,我想。

“其实,你是第一个在这趟地铁里同我搭讪的人。”

“此话怎讲?”我有些不明所以。

“刚开始读《小径分岔的花园》,我对于时间的无限可能还不太理解。于是最近这些天,我早上七点二十准时从青龙寺坐上这班地铁,在左起第八个车门上车,然后从桃花潭下车。每天在同一时间遇见不同的人,他们从不同的地铁站进来,又流向不同的地方,我听着他们说着不同的话语,但却从未有人和我讲过话。当然,要是我换一个时间点乘车,遇见的可能就是另外的人了。”

“看来,我很幸运啊。”

“应该说,今天很幸运。”她继续说道,“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今天这个时刻,偶然的机会使你我同乘一班地铁;在另一个时刻,你坐上地铁,发现我已死去;再在另一个时刻,我说着目前所说的话,不过我是个错误,是个幽灵。”

“也许在某个时刻,我们还是恋人也说不准。”我适时地开了个玩笑。

“哈哈,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但在某个时刻,也许我们会是敌人呢。”她眨着美丽动人的大眼睛说道。

“因为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将来。”

突然,黑色的车窗变得明亮起来,地铁由地下开始驶入地上。雨滴打在车窗上形成不同的水流,它们时而交汇,时而分岔,流向不知何处;上一个雨滴的轨迹还未明晰,下一个雨滴便又砸在上面,雨滴有的快有的慢,快一点的赶上前面的雨滴形成更大的雨滴,慢一点的沿着前面的轨迹继续向前流着。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地铁骤然从黑暗转入明亮,我还有些不太适应,身体好像有着一丝躁动。我觉得空旷的地铁车厢内充斥着无数看不见的人。那些人是女孩和我,隐蔽在时间的其他维度之中,忙忙碌碌,形形色色。

我再抬起眼睛看车窗时,水珠都消散了。

我再扭头看身旁的女孩,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消失在今天西安太阳升起的时候。

地铁驶入地上之后,没几站就到了香湖湾。

出了地铁,沿着路边标识,我和绵绵两人走到了世博园锦绣门。因为来得太早的缘故,现场还未开始兑票,但已经有人开始兜售雨衣了。我俩一人买了一件雨衣,穿在身上,也省的打伞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门口的人也开始越来越多。终于,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过来,后备箱里放着满满的几箱票。可这里面的哪张票会是属于我的呢,哪张又是绵绵的呢,我在想。我不知道答案,也许都不是。

结果,莫名其妙我成了第一个兑票的人。我的票号后两位是68,绵绵应该是69吧。兑完票,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一想到那个混迹在人群中的骗子,待会儿拿着我的二维码去兑票,却被告知此票已经兑过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精彩,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绵绵问我。

“没什么,开心不行啊?”

“……”

距离进场时间还早,我们便去附近吃了午饭。然后,回到门口静静排队等待入场。

惘闻出场的第一首歌就是《Lonely God》。

听着熟悉的旋律,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春日的午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017年的3月份。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初醒文学社办公室里,打开网易云音乐,播放了这首曲子,闭上眼睛静静聆听。

我有种在宇宙中遨游的感觉,我看到了星辰河流,看到了绚丽的极光,看到了一颗颗孤独的星球在渴望着共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生物的生命也许只是一瞬,而地球却存在了几十亿年,宇宙存在了一百多亿年,它们的孤独可向谁诉说,又有谁能理解呢?

说起后摇,我真正意义上听的第一首后摇就是惘闻的《Lonely God》。有人会问,那非真正意义呢?应该是文雀的《大雁》了。

初听《大雁》是2015年6月份,落网的原创推荐。那时候,后摇还并不是后摇,只是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名词而已。而后摇真正成为后摇,是在那个春日的午后。时隔两年,大雁才从远方慢慢飞来,渐渐有了意义。我通过17年早春的浪味仙去想象15年夏日大雁的模样,却几乎没有丝毫的印象。

就像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在《睡美人》中说的那样,“人的记忆、回忆,也许惟有旧与新的区别,而难以用真正的远近来区别吧。六十年前幼年时代的往事,也许比昨天发生的事记得更清晰、鲜明、栩栩如生。”大抵就是这个道理吧。

《Lonely God》刚演奏完,紧接着便是《污水塘》,中间没有丝毫停顿。

后摇最大的特点是纯器乐演奏,没有歌词,也被称作器乐摇滚。你可以任想象自由遨游,无拘无束,真正用心去感受音乐。《乐记》中提到,音乐的本源在于人心感物。“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

之所以喜欢后摇,不仅仅是因为它破除了语言本身的障碍,还有它的无限可能。西晋文学家陆机曾提出这样一个理论:“意不称物,文不逮意”。意思是说我们的思维活动并不能充分表达我们想要表达的具体对象,而我们的语言文字也不能正确反映我们的思维活动。因此,音乐只要有了词便就有了局限性,相反,后摇这种音乐形式便具有了无限的可能。

一曲终了,无意跌落污水塘,醒来满目天光。

“这被禁忌的游戏,早已忘记的岁月。”

李志的这首《被禁忌的游戏》,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场听。只是听了许多遍,依旧不知道这被禁忌的游戏究竟指什么。

听到“再次面对这春色,失落的不知所以”的时候,脑海里蓦地出现《牡丹亭·游园》中的句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原来李志也会伤春啊,真出人意料。

李志在唱《董卓瑶》的时候,后面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性感女郎。桃红色的背景,黑色的丝袜,有条不紊地涂着眼影和口红。

“毛毛你是个好姑娘,

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你可知世上没有什么好人,

你别被他们都骗了。

毛毛你是个好姑娘,

你要把持住你的欲望。

你可知我想像你一样纯洁,

你不能比我还要放荡。”

不知为何,听着《董卓瑶》里的毛毛,我便不由自主想到早晨地铁里的那个姑娘。她叫什么名字呢?是不是也叫毛毛?她又是纯洁的还是放荡的呢?我无从得知。其实,名字也不过是个代号而已,谁是谁的名字并不重要。

“这被禁忌的游戏,一如既往的岁月。”

“背起背包 跨过高山

闭上双眼 感受春天

虽然我还没遇见你

但我一定会爱上你”

春花也是95年的,和我一样的年纪。

我坐在草坪上听春花,火辣辣的太阳刺的我眼睛睁不开,索性就闭上双眼。听着听着我就在想,在我二十来岁的时候,我听民谣听后摇听摇滚,然而这些用音乐陪伴我的少男少女们终将老去,我们自己也会老去,到时候还能一起约livehouse约音乐节吗?还能蹦起来吗?那时候我们年少时听的乐队还能继续唱吗?一想到这,我竟悲伤地不能自已。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就像房东的猫唱的那样,“是的,都会凋零,或早或晚。”

博尔赫斯在《小径分岔的花园》中说过,“应当把将来当成过去那样无法挽回。”因此,我把自己当成已经老去的人,冷眼观看这一天。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看,我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坐在地铁上,听到有人在外放李志的《被禁忌的游戏》。这让我想到了几十年前去看音乐节的场景,也是坐的三号线好像。

那是一个雨天,但你并不会感到寒冷。李志作为当天的压轴,最后一个出场。下面人潮涌动、人声鼎沸,呐喊着、蹦跳着、狂欢着,还有些人激动地哭了出来。当年的我,也在人群中,和他们一起疯狂。

这时一个少女从我对面的车门走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扎着长长的马尾,约莫二十岁不到的样子。这才是青春啊,我想。

少女径直向我走来,坐在我身旁。飘逸的秀发中夹杂着一种独特的味道,仿佛婴儿身上的奶香。她那红润的耳垂、柔软的肩膀、娇嫩的脖颈以及饱满的胸脯无不昭示着这具躯体的健康与活力。

不一会儿,少女便睡着了。闭合着的睫毛在轻轻颤动,眉心微蹙,带着些许忧郁。她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放在座椅上,指尖向内弯曲,长长的指甲涂着淡淡的桃红色。看着身旁熟睡的姑娘,苍老的身体好像焕发了生机。也许只有在昏睡的姑娘身旁时才感到自己是生机勃勃的吧。

“有时候我觉得我死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老了,

有时候我看着疲软的身体却无法把我们的过去想起。

有时候我觉得我疯了,

有时候我觉得我还活着,

而所有来来往往的一切就像一条孤独的鲫鱼,

就像一条孤独的鲫鱼。”

忽然,黑色的车窗变得明亮起来,地铁由地下开始驶入地上。雨滴打在车窗上形成不同的水流,它们时而交汇,时而分岔,流向不知何处;上一个雨滴的轨迹还未明晰,下一个雨滴便又砸在上面,雨滴有的快有的慢,快一点的赶上前面的雨滴形成更大的雨滴,慢一点的沿着前面的轨迹继续向前流着。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大雨就要来了,

夹杂你柔软的身体和动人的故事。

而这一切却再也无法将我打动,

一片死寂的天空。”

我再抬起眼睛看车窗时,水珠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的倒影:苍老而又丑陋。

我再扭头看身旁的少女,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消失在地铁川流的人群中。

“呼啸而过的青春,沉默不语的你。”

西安每逢音乐节就下雨,这仿佛已经成了一个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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