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尧和穆青是青梅竹马,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这一路走来,不知羡煞多少人。每每有人问起幸福的秘诀,穆青总是笑笑,就那么一起走着就过来了,委实是没有什么秘诀。
要真说有,大概也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两人的家只隔了三条巷子,从小两人就一起玩耍,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同一个小学,一起上同一个初中,一起上同一个高中。
高考时穆青失利,与两人约好要一起上的大学失之交臂,但穆青报了那个大学所在城市的另外一所大学,所以两人虽没有在同一个学校,却也算上了同一个大学了。然后又一起考了同一个学校的研究生,天天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去操场锻炼。
研究生毕业,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然后结婚,生子。闲时说起彼此儿时的糗事,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可看看彼此身上岁月的痕迹,才惊觉,原来三十多年已经过去了。
怀二宝的时候,唐尧担心穆青太辛苦,便让她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待产。此时唐尧已是世界五百强企业的高管,经济自是不用愁的,所以穆青欣然答应了。
离职待产的日子很闲,且唐尧还请了个钟点工把家务全包了。穆青唯一需要忙活的事情便是一天三顿,这还是她自己要求的。忙活惯了,要真是什么都不做,她怕自己会疯掉。加之她本来就爱下厨,每每看着唐尧吃自己做的饭菜时那一脸满足的样子,她就觉得特别幸福。
二宝一直很乖,穆青除了头三个月孕吐得比较厉害,后面感觉都很好,好得有时候她都要忘了自己是怀了宝宝的了。
尤其是在她长期健身,即使孕期也一直做着孕妇适宜的运动,哪怕怀孕六个月了,除了肚子大了点,身材依然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事情坏就坏在健身上了。一天穆青正在健身房里锻炼,突然一个孩子冲她撞了过来。穆青躲闪不及,摔倒在地,肚子重重地压在了哑铃上。剧烈疼痛中,她感觉到下身有热流漫出。穆青在晕过去之前,死死地抓住年轻教练的手,要她一定要帮她抱住她的孩子。
然而,那个穆青在彩超检查时已经看过多次的,可以隐约看出模样的孩子,最终还是没有保住。
这大约是穆青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打击了,那痛苦要比当年高考失利的痛苦放大百万倍。失去已成定局,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她劝止了唐尧追究那个孩子或者健身房的责任。
穆青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出院后便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去了。她不再去逛商场购物,也不再去健身房,更不参加任何聚会应酬。辞了钟点工,自己把家务活全包了,大宝上下学也由她接送。不忙了就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吃着薯片看肥皂剧。
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很快便胖了起来,那昔日令很多二十岁小姑娘都望尘莫及的完美身材一去不复返了。唐尧看着一天天消沉下去的穆青,急得嘴巴都长泡了,却不知道如何劝慰。
一年后,穆青的体重已经飙到一百六十多了。
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唐尧,一咬牙,辞去了职务,在郊区的山上买了块地。把大宝送去了岳家,他则每天拉着穆青在地里忙活,除草,翻地,播种。
春天的时候,地里长出了许多小苗。看着像月季,又像蔷薇。穆青问唐尧那到底是月季还是蔷薇,唐尧不说,让她等花开。
四月底五月初的一天,穆青醒来,迎着朝阳走出了花田中间的小木屋,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漫山遍野的新生花苗,一下子都开出了花,是玫瑰!没有经过和月季或者蔷薇嫁接的,最原始玫瑰!
花朵不如月季雍容艳丽,不如蔷薇妩媚,却极香。穆青极爱玫瑰香,这些年唐尧送过她无数的玫瑰花,但她知道,唯有眼前这玫瑰,才当得起宋代诗人杨万里称颂一句“别有国香收不得,诗人熏入水沉中”。
在这里呆了快一年,穆青终于有了想要好好走一走看一看的心思。哪知才没有往前走几步,便看到唐尧提着满满一篮子的玫瑰微笑着向她走来,冉冉升起的朝阳,在他的身后迸发出万丈光芒。
“青儿,这片花田里开得最好的玫瑰都在这里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唐尧将手里的篮子举到穆青跟前。
看着唐尧眸子里那局促中略带羞涩的深情,还有手上隐约的血迹,穆青接过篮子,顺势扑进唐尧的怀里,泣不成声。
看看她失去二宝后都做了什么,她那般折腾自己,到头来,比她还疼的,是爱她的尧哥哥啊!她怎么能那么自私,“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唐尧抬起那被玫瑰刺扎得千苍百孔的手,轻轻摩挲穆青的头,看着那一片绽放的绚烂,亦是热泪盈眶。
傻青儿,不要说对不起,你我相濡以沫数十年,只要你能好好的,别说手植这一田玫瑰花,就算是让我变成你手中的玫瑰花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