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24岁跟随叔父项梁起兵反秦,26岁在巨鹿之战中以少胜多称霸天下,后在咸阳大封诸侯并自称西楚霸王,30岁自刎乌江……
项羽,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具悲剧色彩的枭雄之一。他如同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光芒耀眼却转瞬即逝,最终坠落在时代的洪流中。
“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史记·项羽本纪》
项羽天生神力,容貌甚伟。祖辈们世代都为楚将,其祖父项燕更是战国末期楚国的柱石。
当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嬴政东巡到了会稽郡时,人群中观望的项羽发出了“彼可取而代之”的惊世豪言。
也许就在那个时候,项羽就把自己看成了如同秦始皇一样的王者。从此以后,项羽短暂的一生都在实践这个理想。
当秦二世胡亥这个极致的败家子将大秦天下搞得乌烟瘴气的时候,项羽跟随叔父项梁在会稽拉起了义军。有了楚国贵族的头衔,项家很快拥有了一支嫡系的生力军,成为了最终称霸的资本。
在冷兵器时代,项羽的勇武可以说是个人武力的巅峰。但更可怕的,是他作为军事统帅的魄力与天赋。
巨鹿之战,是他命运的巅峰之作。面对强大的秦军主力,死灰复燃的各国诸侯们“皆作壁上观”,不敢出战。项羽做出了一个震惊历史的决定:“破釜沉舟”。
他下令全军只带三日口粮,砸碎炊具,沉没渡船。这意味着,大家没有退路,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在项羽的领导下,楚国军队爆发出了令人恐怖的战场气势!面对四十万秦军,项羽率领五万楚军九战九捷,大破秦军,一举夺取了灭秦的首功。
此战之后,他召见诸侯将领,这些人进入辕门时,“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此时的他虽还不是王,但已是无冕之王。
后来楚汉相争时,刘邦趁项羽平定齐地,率领五十六万诸侯联军攻下了楚都彭城。项羽只亲率三万精骑,千里奔袭,从早晨打到中午,竟将数十万联军杀得尸横遍野,睢水都为之不流。
刘邦本人仅以数十骑狼狈逃生。
即使是到了十面埋伏的绝路,项羽带领残存的二十多骑都能在汉军阵中来回冲杀,如同砍瓜切菜,自己更是创下独自砍杀数百汉军的记录。
在战场上,项羽就是神。他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霸王枪,所到之处,摧枯拉朽。
可是,极致的勇武能在战场上夺取胜利,却不能在权力场中获得成功。
相比于军事上的天才,项羽在政治上的幼稚则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巨鹿之战前,作为副将的项羽杀掉主将宋义,强势夺取楚军领导权。
巨鹿之战后,带着对秦政权的愤恨,项羽下令坑杀了二十万秦军降卒。
进入咸阳后,与刘邦“约法三章”的政策大行径庭,项羽在关中烧杀抢掠,杀掉去了帝号的秦王子婴,彻底与秦地百姓结怨。
鸿门宴上,一向习惯于铁血杀戮的项羽突然有了“妇人之仁”,不屑于在酒宴上耍弄阴谋。最终放虎归山,为自己埋下了覆亡的种子。
在中央集权的郡县制历史大趋势下,项羽仿佛一个旧时代的守护者,试图回到战国那种诸侯林立的格局。
在秦都咸阳,志得意满的项羽越过领导楚怀王熊心,遥尊熊心为义帝的同时直接大封十八路诸侯,自己则称西楚霸王,事实上成为诸侯的领导、天下共主。后来更是派人杀掉义帝,第二次干掉自己的领导,真正成为了当年想要取代秦始皇的王者。
项羽虽然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他的政策无疑是一种历史的倒退。从春秋以来的各国攻伐历史早已证明,分封制必然导致割据和战乱。
你能当霸王,别人未尝不能。没有了中央集权的约束,各方势力就成了争权夺利的战乱分子,这也为项羽后来的孤立无援埋下了伏笔。
项羽所封的十八路诸侯各个心怀异心,即使诸侯中有自己以前的部下,但由于分封人选和利益分割等问题,项羽分封完没多久,天下再次陷入战乱。许多诸侯王根本不听项羽的号令,更有甚者纷纷倒向了会用人的刘邦。
汉初三大名将中的韩信、英布以及谋士陈平都曾是项羽阵营中人,三大名将中的彭越被项羽在封王时故意漏掉,最终这些人都成为了刘邦称帝的坚实拥趸。
项羽身边唯一堪称顶级谋士的,只有亚父范增。然而,陈平一个小小的离间计,就让项羽对范增产生了怀疑,最终致使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 “疽发背而死”。
当他最重要的盟友、最智慧的头脑都接连离他而去时,项羽的失败,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项羽迷信武力可以解决一切,却不知政治需要妥协与联合。他的军事能力是顶级的,但战术上的胜利掩盖不了战略上的失败,敌人越打越多,直到自己成为全天下的敌人,跟当初的他所反的暴秦处境相当。
王者变成了暴君。
或许,当项羽派人杀掉义帝的时候,他也慢慢变成了一个权力的怪物。
以项羽的才能,他本可以像祖辈一样成为镇守国家的大将军,却不适合成为一个掌握顶级权力的最高领导。
在那个需要权术与谋略的新时代,项羽依然固守着所谓贵族式的荣誉与尊严。他在军事上绝世才华,恰恰加速了他在错误政治道路上的狂奔,直至绝境。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垓下的绝唱,为项羽传奇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自矜功伐,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寤而不自责,过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岂不谬哉!”——《史记·项羽本纪》
意思是,项羽凭借着自己的功劳而骄矜,按照他个人的想法办事而不效法古代,认为霸王的功业,要靠武力来治理天下。五年后终于使他的国家灭亡了,身死东城,尚且不能觉醒不会自责,这实在是极大的过失。项羽却用“天要灭亡我,不是我用兵的过失”作为借口,这实在是很荒谬的事情。
虽然司马迁将不是帝王的项羽列在了史记本纪中,但是太史公对于项羽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
综合来看,项羽的失败,并非简单的“时运不济”或“性格缺陷”,其本质在于他作为一个 “逆时代潮流而动”的个体,其制度选择、统治逻辑、用人之道、贵族价值观,都精准地踏在了历史前进方向的对立面。
最终,短暂成为王者的项羽终被时代所抛弃,在历史下留下一场个人奋斗的悲剧,成为文人骚客们表达遗憾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