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守仁心携民渡江
前 情
弃新野退守樊城
新野小县，无以拒曹，不可久居。孔明请刘备不如趁刘表病危，取彼荆州为安身之地。刘备宁死不忍作此负义之事。刘表病危,托孤于刘备，令辅佐长子刘琦为荆州之主。蔡夫人（次子刘琮之母）大怒，使蔡瑁、张允把住外门，不让刘琦入内探病。刘表久望刘琦不来，大叫数声而死。蔡夫人假写遗嘱，僭立刘琮为荆州之主。刘琮时年方十四岁。荆襄九郡，遂落入蔡氏之手。蔡夫人葬刘表于襄阳城东汉阳之原，竟不讣（fù，报丧）告刘琦与刘备。刘备闻之，大哭。孔明等劝刘备以吊丧为名，赴襄阳诱擒刘琮（cóng），诛其党类，取荆州为安身之地。刘备不愿行此不义之事。建安十三年秋七月，曹操起大兵五十万南下，欲扫平江南，兵锋直指新野。孔明一面将百姓移往樊城急避，一面在新野房屋上藏硫磺等引火之物。曹军十万前军，浩浩荡荡杀至。新野已成空城。当晚，曹军在城中歇马，夺房造饭，只待来日平明进兵。初更已后，狂风大作，忽西、南、北三门皆火起，满县通红。是夜之火，更胜前日博望之火。可怜曹军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曹仁见止有东门无火，引军急急奔出，被孔明预伏军马轮番截杀。到四更时分，人困马乏，军士大半焦头烂额；奔至白河边，喜得河水不甚深，人马都下河吃水：人相喧嚷，马尽嘶鸣。关羽早依孔明之计，在白河上流用布袋遏住河水。此时听得下流人喊马嘶，急令军士放水。水势滔天，望下流冲去，曹军人马俱溺水，死者极多。曹仁夺路下行，到博陵渡口。只听喊声大起，早有张飞引军久候，截住混杀。曹仁大惊，不敢恋战，夺路走脱。刘备、孔明等一齐渡河，教将船筏烧毁，尽迁新野百姓入樊城。曹操大怒，催动三军，分作八路，一齐去取樊城。刘晔劝曹操不如先使徐庶招降刘备，收买民心：若其不降，亦可见我爱民之心；若其来降，则荆州可不战而定。曹操从其言，命徐庶前去樊城劝降刘备。
名段品读
守仁心携民渡江
[徐庶受命，见刘备、孔明，共诉旧日之情，告知曹操假买民心之意，而劝刘备弃城速行。刘备欲留徐庶。徐庶为人忠义，请辞。刘备不敢强留。行前，徐庶再次誓言虽身在彼，决不为曹操设一谋。又劝慰刘备曰，有卧龙辅佐，何愁大业不成：]
徐庶辞回，见了曹操，言玄德并无降意。操大怒，即日进兵。玄德问计于孔明。孔明曰：“可速弃樊城，取襄阳暂歇。”玄德曰：“奈百姓相随许久，安忍弃之？”孔明曰：“可令人遍告百姓：有愿随者同去，不愿者留下。”先使云长往江岸整顿船只，令孙乾（qián）、简雍（yōng）在城中声扬曰：“今曹兵将至，孤城不可久守，百姓愿随者，便同过江。”两县之民，齐声大呼曰：“我等虽死，亦愿随使君！”即日号泣而行。扶老携幼，将男带女，滚滚渡河，两岸哭声不绝。玄德于船上望见，大恸曰：“为吾一人而使百姓遭此大难，吾何生哉！”欲投江而死，左右急救止。闻者莫不痛哭。船到南岸，回顾百姓，有未渡者，望南而哭。玄德急令云长催船渡之，方才上马。
行至襄阳东门，只见城上遍插旌（jīng）旗，壕边密布鹿角，玄德勒马大叫曰：“刘琮贤侄，吾但欲救百姓，并无他念。可快开门。”刘琮闻玄德至，惧而不出。蔡瑁、张允径来敌楼上，叱军士乱箭射下。城外百姓，皆望敌楼而哭。城中忽有一将，引数百人径上城楼，大喝：“蔡瑁、张允卖国之贼！刘使君乃仁德之人，今为救民而来投，何得相拒！”众视其人，身长八尺，面如重枣；乃义阳人也，姓魏，名延，字文长。当下魏延轮刀砍死守门将士，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大叫：“刘皇叔快领兵入城，共杀卖国之贼！”张飞便跃马欲入，玄德急止之曰：“休惊百姓！”魏延只管招呼玄德军马入城。只见城内一将飞马引军而出，大喝：“魏延无名小卒，安敢造乱！认得我大将文聘么！”魏延大怒，挺枪跃马，便来交战。两下军兵在城边混杀，喊声大震。玄德曰：“本欲保民，反害民也！吾不愿入襄阳！”孔明曰：“江陵乃荆州要地，不如先取江陵为家。”玄德曰：“正合吾心。”于是引着百姓，尽离襄阳大路，望江陵而走。襄阳城中百姓，多有乘乱逃出城来，跟玄德而去。魏延与文聘交战，从已至未，手下兵卒皆已折尽。延乃拨马而逃，却寻不见玄德，自投长沙太守韩玄去了。
却说玄德同行军民十余万，大小车数千辆，挑担背包者不计其数，路过刘表之墓，玄德率众将拜于墓前，哭告曰：“辱弟备无德无才，负兄寄托之重，罪在备一身，与百姓无干。望兄英灵，垂救荆襄之民！”言甚悲切，军民无不下泪。忽哨马报曰：“曹操大军已屯樊城，使人收拾船筏，即日渡江赶来也。”众将皆曰：“江陵要地，足可拒守。今拥民众数万，日行十余里，似此几时得至江陵？倘曹兵到，如何迎敌？不如暂弃百姓，先行为上。”玄德泣曰：“举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我，奈何弃之？”百姓闻玄德此言，莫不伤感。后人有诗赞之曰：“临难仁心存百姓，登舟挥泪动三军。至今凭吊襄江口，父老犹然忆使君。”却说玄德拥着百姓，缓缓而行。孔明曰：“追兵不久即至。可遣云长往江夏求救于公子刘琦。教他速起兵乘船会于江陵。”玄德从之，即修书令云长同孙乾领五百军往江夏求救；令张飞断后；赵云保护老小；其余俱管顾百姓而行。每日只走十余里便歇。
后 续
蔡夫人降曹遭灭
刘琮闻曹操大军径望襄阳而来，大惊。曹军未至，刘琮令人投书献降荆襄九郡，以求重待。曹操大喜，称只要刘琮出城迎接，便着他永为荆州之主。时刘琮犹拥军二十八万，大小战船共七千余只，钱粮充足。大将王威秘劝刘琮，请惜此难遇之机，趁曹操懈弛无备，奋整奇兵，设于险处，击获曹操，则可威震天下，传檄而定中原。刘琮以其言告蔡瑁。蔡瑁叱（chì，大声呵斥）王威不知天命，安敢妄言。王威怒骂蔡瑁卖国，恨不生啖（dàn，吃）其肉。蔡瑁欲杀之，蒯越劝止。曹操得樊城，使人渡江至襄阳召刘琮。刘琮惧，不敢往见。蔡瑁、张允请行。二人同至樊城，拜见曹操，辞色甚是谄佞（chǎn nìng：花言巧语，阿谀逢迎）。曹操正忧北地之军不习水战，知蔡、张管领战船，大喜，遂加二人为侯，分任水军大都督、副都督。二人大喜拜谢。曹操托二人劝降刘琮，许以刘琮永镇荆襄之诺。蔡瑁、张允大喜而退，归告刘琮。刘琮大喜，次日，与母蔡夫人赍捧印绶兵符出降，亲自渡江拜迎曹操。曹操引军将进屯襄阳城外。蔡瑁、张允令百姓焚香拜接。曹操得荆襄，却封刘琮为青州刺史，便教即刻起程离荆州。刘琮闻命大惊，再三推辞。曹操不准。刘琮只得与母蔡夫人同赴青州，只有故将王威相随，其余官员俱送至江口而回。曹操暗嘱于禁引轻骑追杀刘琮母子，以绝后患。蔡夫人抱刘琮而大哭。于禁喝令军士下手。王威忿怒，奋力相斗，被杀。军士杀刘琮及蔡夫人。曹操使人往隆中搜寻孔明妻小，却不知去向。原来孔明先已令人搬送隐避矣。曹操深恨之。
一章一得：
举大事者，以人为本；（刘备不弃百姓）
贪荣华者，失其大节。（蔡瑁前倨后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