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破晓,那列冒着热气的快车运送着旅客尚未归来,等待中的下一班旅客在候车室里昏昏欲睡,有的在呵着白气,在埋怨着着该死的天气,咒骂着这迟迟不来的列车,有的搭松着沉重的眼皮,在静默中养神,这时候对于等待中的人来说,一切沉睡着,尽管远方的人们还在那列车挤着,恨不得只等列车一到站就争先把自己和一摞摞如同小山的行李扔出窗外。
曾经,我在教室的窗台正对着的西山上观赏着西沉的落日,那像被颜料染红的天空和这座灰绿色的西山相互映衬,而你拿着最新款的手机对着归巢的飞鸟拍照,然后兴奋地对我说,我要放到空间上给大家欣赏,多美!看着你天真的样子,我多么想说,自然的美丽是永远无法留住的,印在手机上的画只是一个死物。山里的暮气腾腾升起,它隐去了天边散开的晚霞。
曾经,你歪着头对着我拿着手机在看小说,一章章地翻过去,永远没有结局的网络小说。你熟练地按着手机银白色的上下键,你突然傻笑让我注意到了你,突然发现在手机蓝色的屏光下,你的睫毛像两木梳似的,好长好美,看着你白皙光滑得没有一颗青春痘的脸,我说,手机辐射大,小心长痘哦。你放下手机狡黠地说,放心,长多了,送几颗给你。你的桌面上正堆满了一叠叠空白的试卷和未曾动过笔的资料书。
曾经,你睡觉成狂。一次你破天荒般早来到教室,然后呼地坐下,我以为我做梦了,可是错了,你在做梦,至少是梦游。你朦胧的睡眼像上了锁似的紧紧地合上,以至于我怀疑是否你骑车来校时就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我尚未从对你的遐想中回过头来,你早已埋头大睡了,望着你原本整齐顺滑的秀发变得凌乱不堪,我真担心你会睡得流口水,女孩子家多丢人哪。当第五节课玲打响时,我轻轻地问,班主任的课哦,需要——谁知我还没说完,你幽幽地说,哦,知道了。继续睡。
曾经,我们拥有的只是无数的曾经,殊不知,它们早已被关在历史厚重的门外,然后像考场一样被时间老人贴上刺目的白色封条。
呼——!远处的汽笛声将昏睡中的旅客惊醒,铁皮列车带着一路轰轰的机器响声驶了过来,清澈干净的阳光落在灰色的列车上,以至于人们以为那是一条会飞的链子。过了好几秒钟,等待得麻木的旅客才如梦初醒,吃力地揉揉疲倦的双眼,像活过来似的,拎着行李,吆喝着爬上车,旅客像潮水般涌过去。
今天,我满头大汗地把两大箱书搬进高三的新教室,然后撑着腰站在那里擦哈,看着一摞摞高一高二的书籍,好生奇怪,怎么一下子变出那么多书,以前倒没有发觉,时间老人在渐渐中做了文章。我们在自己的座位上砌起了高高的书墙,那墙隔绝了你和我,也隔绝了外面繁华的世界,我们在墙那边修筑自己的大学梦。
今天,我一来就见到了你,我的同桌。意外发现一个暑假过后,你变了许多,一个齐耳的碎发换掉了以前秀丽的长发,露出了藏在头发里清丽的脸。我打趣地问她,你不是一直视头发如生命吗,怎么——
这叫舍生取义,你打断我的话,眼睛发亮,说,我决定,从头开始,在高三,一起跟你闹革命。
对,把革命进行到底!
看惯了你以前昏昏欲睡的双眼,今天发现它如此有活力。
今天,我在整理课本时累了,轻轻揉揉早已发痛的手,惊奇地发现右手拇指中节握笔处长出了一块厚厚的茧子,透明而发亮,就像雪白柔软的蚕丝里裹着蛹。不知谁说,茧是一块老死的肉。多好,以后写字再不会痛了。
今天,午后,你我又是披着一片柔和的夕照。我在跑道上狂颠,夕阳下,我的头发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我涨着通红的脸上淌着汗水,仿佛每一个神经都兴奋起来。你静静地坐着栏杆上喝饮料,不时咬着白色吸管,一脸认真地望着我跑步。我跟你开玩笑说,我要绕着四百米跑道跑上十圈。结果你当真似的帮我数数。高考就像赛跑,不到终点,将半途而废。
高考,它像一列车,它亲送我们这些学子到梦想的远方。虽然我们要踏上前一辈走过的路线,可是我们却会采摘到沿途不同的花朵。我永远无法忘却讲台上那句话:搏一个春夏秋冬,换一个青春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