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
关于死亡,阿晴漫漫二十余载的人生道路上有过不止一次幻想。包括被害妄想中的意外,包括英勇献身英年早逝,包括平淡无奇的寿终正寝。她想过,很多。
有时她觉得这些都是命数,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都是命中注定,时候到了坦然面对即可;有时又怕死怕得要命,不想在毫无建树之前,不想介时身边无人陪伴,也不想早于父母爱人令他人悲伤。想法总是此一时,彼一时。关乎当时的时运、造业。
可真当死亡向你扑来时,那一瞬间,你根本来不及想。
阿晴根本来不及想。刹那间,眼前刺眼的白光逐渐暗淡,拔去了白和光,剩下刺和暗。意识层面的小刺,间和心跳节奏一般,忽明忽暗,忽明忽暗……
向阿晴招手的那一小撮人,招手的身影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像阳光照射黑板画一样明亮。又在百叶窗缓缓落下时一点一点失去光泽。
最终,消匿不见。
(三)
“阿晴”
“啊?”阿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头却发现另一个“阿晴”已经和声音来源者成功接轨。
呵呵,我真傻。明明一个人的旅行,火车上怎么会有认识我的人呢。阿晴这个名字还是太常见了。
窗外树影飞驰,阿晴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心想还好没有认识她的人在。
是梦?
阿晴感觉身体异常疲惫,仿佛身上的血真的淌光了一样虚弱无力。她抬了抬手,又抬了抬脚,宛如猫弓背一般以座椅为支点,手脚拉直来伸展腰背。
伸完懒腰,阿晴的身体复活了许多,除了右手,枕压过度的麻痹感持续不能消退。
阿晴回想起那个梦,心室还在颤抖。太真实了,太真实了。
冷得那么真实,雪的触感也是那么真实,还有那些人……撞我的胖子?
“啊啾”
看来是真的冷啊。列车上的空调一如既往的猛。冲撞的梦境,大概源自于路途某次大的颠簸吧。至于右手……就更好解释了。
阿晴跌跌撞撞挪动到列车的一端斟热水,穿过拥挤的走道,这些仅有一面之缘的路人甲乙丙也是构成梦的一部分呢。
“麻烦让一让……小心热水”
阿晴不管在哪都喜欢用杯子来泡茶,说是这样会有种日漫里呷茶的仪式感,双手捧着呷一口,感觉很棒。然而这样拥挤又颠簸的列车上,真的很不适用。搞不好热水泼出来就会把谁烫伤。
比如自己。一个身形魁梧的胖子从阿晴身边侧过,整个背紧贴阿晴右半边,湿热滑的油腻感让她着实恶心了一把。不知道谁家的小孩非得在这时候从狭口挤过去,胖子一个转身,手肘恰好命中杯子一侧,热水毫无意外地洒在阿晴手上。
阿晴左手赶紧接过右手的热水,对右手被烫伤的皮肤吹了又吹。
烫,烫,烫。又是一个胖子,还能更糟吗?
“呜,呜,呜,呜,呜”
不会吧。不详的预感让阿晴手心冒汗。
“各位旅客,现在是临时停车,列车还没有到站。请您看管好…… ”
车速缓慢下降,完全停下时正好坐落在一座桥上。阿晴望向窗外,只看见远处的一角青山和碧水,心里就构成一副山水间安静祥和的俯瞰图。好不安逸。
唰的一下,一辆相向而来的列车贴者玻璃从阿晴眼前飞过,不留情面地切断了方才的安宁。待它过去许久,阿晴所在的列车才“咔哒”一声缓缓启动。
“咔哒,咔哒,滋滋滋……锵!”
不会吧!阿晴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就在阿晴神经紧绷的一瞬间,钢筋断裂的声音以看不见的声波折断了她紧绷的神经。
桥,断了!
百米之外看去,桥一节节地断,车厢一节节的往下掉,水波轻轻接住了最初下落的车厢,和碎成块的水泥。远远的,像一块儿海绵。
在近处,在置身事内,阿晴所在的车厢,在同一个瞬间。大桥崩塌和车厢下坠几乎同时发生,顷刻,人群已经挤作一团,贴着车窗,砸向岩石一般的水面。
巨大的冲击力让人闹不清撞了多少次头,断了多少根骨。车窗也随之裂开,江水如猛兽进攻猎物一般涌进车厢,包裹着,席卷着,一个个不知所措的“小绵羊”。
阿晴来不及反应就被“猛兽”拽出窗外。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窗口破碎的玻璃划破了阿晴的手,她没有亲眼看到,紧缩的皮肤却感觉得到。
脱离了事故中心的阿晴无从判断手上的伤口有多深,也无从判断这条江有多深。往下是幽暗无尽的深渊,往上是微弱遥远的波光。
淹溺,还是失血过多?
阿晴呛了口水。
“咳,咳,咳……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