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

记得门槛上常挤着几个人,如今我的手都撑不开。

前几天,跃妮发来大杂院的几张照片,配合萧索的秋风,心里有些许落寞。和相公说起儿时的趣事,他说:“我陪你去看看”。

小时候我家在东门直街珠宝巷,珠宝巷本来是一个富贵名字,可是我从来不觉得这个名字好,因为潮汕话“珠宝”和“猪母”谐音。只要人家问起,我说出珠宝,巷字还没说出口,总有调皮的孩子接上来“猪母巷”。我总是又急又羞,明明是小家碧玉,却成了他人口中的五大三粗。抱怨为啥要住这里,还不如对面巷子叫“石敢当”。现在我不觉得这名字不好,因为实实在在登记在册就是“珠宝巷,”而我从那巷子走出来自带贵气,当然这只是一个玩笑。

马山桥。河的一半被铺平,桥变得不显眼了。河水不在清澈,阵阵恶臭。

自从老婶搬离大杂院,快20年了,我一次都不曾回去过。车子停在马山桥头,我差点迷了路。原来的一条内河一半被铺平,河流找不到了,所以我迷糊了。桥的另一边保留原来的样子,下河的台阶依旧,只是河水不再清澈,发出阵阵恶臭。当年大姨给我家觅得一处公租房就在附近,说是近河方便生活,因为那时没有自来水,可阿公担心来往的船只会有船工把我们给偷了。虽然当年妈妈还没生下我们,但可见当年河道疏通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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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山桥到珠宝巷,记得以前要走一段路,今天却是没几步就到了,可能是我长高了,腿长了吧。崭新的门牌在斑驳的墙上特别显眼,石敢当的几个字模糊了,尽显岁月沧桑。珠宝巷的路面平整地铺成水泥路,据说是帮人“择日”的“袁大美”出资铺整的。路面平了,可我耳边隐隐响起大人的训斥声“你们又在地上挖坑,要是崴到老婶的脚就知肉疼。”那是男孩子们在路面挖坑做投震榄核的游戏。望着“袁大美”修葺一新的大门,想起大人说的:物质紧张年代,她家的一个小女儿为了吃一碗粥,伸手抓了煮粥的大锅,滚烫的稀粥把孩子活活烫死。那时破四旧,“择日”也受批斗。没想到现在他的孙子重继他的衣钵,心中一阵唏嘘。

儿时记忆中,“择日”是封建迷信活动,袁大美全家不敢公开给人家“择日”,偶尔有乡下人悄悄来找他,我们小孩子们念着“袁大美卖好日”择日要送红包作为答谢礼金,我们这么说的意思是:袁大美这样做是不好的。“卖好日”是潮汕话“不好的”的谐音。

老婶家的偏房塌了,杂草重生。厨房的层架依旧,只是老婶不在了,成了其他人家堆杂物的地方。

来到大杂院的门口,大门显得又小又矮,院子局促不堪。当年我们好几个人常常挤在大门槛上纳凉聊天;天井长着杂草,一半被住家围起来更显得局促不安。老婶家的大房门紧锁着,偏房的屋顶不知何时倒塌,里面长满杂草。老婶的厨房还在,层架依旧,只是以前老婶每天把他们擦得一尘不染,还给它们披上洁白的纱布,如今是其他人家堆杂物的地方。仿佛芝姨还在那里架着木盆“唧唧”搓洗着衣服,老婶坐在大房里摇着蒲扇,耳边响起老婶的声音:“大家都回来了没有,我关门了。”一回神,没有老婶的院子显得萧索,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欢乐。

巷子里,我的手都撑不开;这3级台阶就是每年卡了卖杨梅的果农的路;石敢当也模糊了。

巷子里大多人去楼空,大门紧锁,许久不住人的房子不是塌了就是漏了,满眼苍夷。巷子,我的双手撑不开;大门,我的双手撑不开。的确,我长大了,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我家住的房子,门开着,里面没人;对面屋里走出一个人,他说他在院子里也住了10多年了,那神气仿佛他才是真正的主人,而我,是一问路人,不曾在那里生活过。相公请他抽烟,他不抽。

在珠宝巷,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宁静、安谧。东门直街也异常安静,偶尔有一辆摩托车呼呼而过。记忆里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不变的只是那蓝底白字的门牌号,和一个偶尔忆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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