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江南,还是那座小镇。
在秀气的江南,诗词浸润,但无论人们再怎么吟诗作对,但生活还是生活。就像婚姻一样,媒妁之言,门当户对,还是在所难免。
但他,好像一样都不占。
而他们俩,差距好像越来越大。时光飞逝,他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而她早已经出落成远近闻名的美人。
他年龄越来越大,却屡次不中。而她长得越来越标致,而且绣出来的刺绣,惊艳无双。
每当她从家中出来的时候,纷纷惹得周围那热切的目光注目,灼灼其华,足以证明她的芳容。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他努力读书,或许就是为了有一朝,能够可以与之齐肩。不为取那书中的黄金屋,只为求她那一抹颜如玉。
未嫁之前,貌似还有机会。他什么都没有,唯有那薄薄的在册之书,常伴左右。他拼命读书,幻想读书有朝一日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从当年那个不名一文的少年,荣耀加身,衣锦还乡,迎娶他那心上人。
可女人最好的年华,就是那么几年,即使她愿意等,但是她的父母岂会愿意,万一朝丝暮成雪,镜花水月谁可知。从青葱少年,过渡到芳华苒苒,他尚未功成名就,一眼看不到未来。而她,已经出落,亭亭玉立,似含苞待放。
命运总是那么不同步。
清晨,踏着薄薄的曦光,和陪同的奶娘,一起去街市。重重的铁门缓缓地打开,吱呀一声,一个秀丽的身影,清秀的衣裳,慢慢从屋中走来。
十八岁的芳华,青春最好的年华,夺人心扉,阳光缓缓在她的身上都不舍离去,美丽不可夺目。
家门口那些劳作的乡里乡亲,街道两旁那些吆喝的贩夫走卒,都不忍将眼神离去。虽然她的内心,依旧还是当年小丫头那般,热爱玩闹,热爱嬉笑,但是再也回不去了。她只能尽力克制自己的性格,努力表现得端庄大方,尽可能地仪态万千。
就像带着一个面具,不管你喜欢与否,都要继续走下去。
人言可畏,繁文缛节。江南自诩是最有文化涵养的地方,此时她却感到一丝丝的虚伪,厌恶。
世俗是一个舞台,她只是其中最卑微小小的人物,只能小心翼翼,尽可能把自己演得更好一些。
诗书礼仪,江南风韵,多年的私塾教育潜移默化,父母的谆谆教导,她仿佛早已经忘记了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自己。取而代之的,是众人眼中的大家闺秀,风气如此,人何以堪?
从绣坊的苦心学艺,注定离去之后要嫁做他人。再好的绣艺,不过是陪嫁的资本。
她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少年的影子。那个曾带她去姑苏古城,品尝平江路小吃,甘愿把桂花糕最香糯的第一口,留给她的那个少年。那个在风陵渡口,执手相看远方,横无涯际,十指相扣 ,眺望远方。即使看不到未来,但是,那一刻,她知道,她是幸福的。那个曾经,在黑漆漆的夜里,拉着她温软滑腻的小手,带她寻找丢失顶针的那个少年。只不过,再也回不去了。
当她从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小家碧玉的姑娘,从自由烂漫的顽童,变成刺绣穿梭的绣娘,她知道,她的命运会是怎样。在家族的安排下,绣出惊叹不已的嫁衣,完成嫁妆,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嫁做他人,甚至会离开这个生她养她的小镇。
青石板还是那么滑湿,小桥还是当年那般斑驳古旧,桥下的乌篷船还是慢悠悠的从远方划来摆去,两岸的桕树还是一如既往古朴清秀。
就像湿润的泥土在等一场灿烂的朝阳,就像玩闹的孩童在等过年的繁华热闹。而她,等着不知何方的媒人,前来迎娶。就像安静的小镇,在等一场清脆的鞭炮,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待她出嫁。
只不过,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喜欢的人,不过相隔一座窄窄的小桥,青石铺就,溪水横渡,但是家境的差距,始终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即使在那个被称为浪漫风流的江南,依旧逃脱不了命运的迫残。
家中的红豆树,越发葱郁,生机勃勃,仿佛不知愁似的,每天在雨露的滋润下,很快结出肥大的豆荚。豆荚鼓鼓囊囊,仿佛里面住满希望。青涩的,湿润的豆荚,斑驳沧桑的树干,翠绿翠绿的嫩叶。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出来,采购针线,完成自己的嫁衣。再次踏上那个无数次走过的石桥,心中如溪水般,回忆浅浅。他刚刚求学归来,还是瘦削的身材,还是陈旧的长衫,夹着一本翻的磨皮的书。相遇桥中央,看一眼,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早知相思了无益,可是就是忘不了啊。
溪水依旧潺潺,夕阳缓缓的爬上小镇的上空,慢慢染红了远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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