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言打开门,走到家中,把鞋脱下,放好,再把围巾取下来放到门口的柜子上。一扭头发现岳安定定地看着他,他愣了愣,比划到:“妈妈,怎么了?”
岳安叹了口气,把目光从儿子的脖颈处移开,温柔地说到,“言言,妈妈明天带你去新学校好不好?”
林斯言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但他有些难过地想妈妈一定是知道了。
知道了在学校有人欺负他。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目光还很短浅,也没有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所沾染,却异常排斥那个跟他们不同的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有一个温柔的名字,叫林斯言,也有一副温柔的好相貌,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看到了都会脸红的那种,可惜是一个哑巴。可是凭什么哑巴能长那么好看呢?那些男孩子几乎有些嫉妒地想。
于是他们编出一些恶毒的歌谣,辱骂林斯言,嘲笑他不能说话,甚至在一节没有老师的自习课上,把林斯言拉到讲台上,不顾他的反抗,粗暴地拽下了他夏天也坚持戴着的黑色围巾。
林斯言捂住脖子也遮不住那条疤,它在他苍白的脖颈上蜿蜒。全班同学都投来异样的目光,胆小的女生甚至惊叫出声。
“好可怕。”他听见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和她的同桌窃窃私语。
林斯言什么都没说,当然,他也说不出来,毕竟也没人看得懂他的手语,和老师交流都得一个字一个字写在纸上。
他冷着脸抢回了自己的围巾,虽然只抢回了半条,围巾经不起撕扯,从中间断了。他没在意另外半条,有的东西一旦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他把围巾揉成团塞进书包,坐在座位上若无其事地看书。
他的同学们在讲台上嘻嘻哈哈地笑着,在笑些什么他不想知道,猜都能猜出来,无外乎就是“林斯言难怪天天戴着围巾,原来这么难看”之类的话。
林斯言比班上同学都大些,已经十四岁了。可那也还是个少年,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全世界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只要老师不在,那群人就会变着法子折辱他。林斯言从来不跟岳安说,可是傻子都会察觉到,围巾不会总是挂在树上扯断了啊。
岳安悄悄在林斯言的校服上拆了个扣子,然后装上了一个微型窃听器,这才知道儿子在学校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原来在他那群同学里,哑巴已经是最尊重的称呼了。
岳安冲到丈夫的公司里,把手机里的那一段音频摔到林盛煜面前,两人讨论了一个下午,决定把儿子转到一个私立学校。小班制,一个班二十多人,老师应该能多照顾一些。
岳安其实有些不安,她怕林斯言会拒绝,就像升初中那样,那是林斯言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跟她闹。他不愿意上特殊学校,也不愿意继续在家请家教,失去声音的男孩子想要融入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是那么迫切。
临睡前,林斯言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妈妈,是什么学校?”尽管他几乎已经认定自己逃不掉要被送去特殊学校。
岳安揉揉儿子的头,怜惜地说道:“放心,是正常的学校,就是同学少一点。”
林斯言点点头,又比划道:“妈妈晚安。”
岳安目送儿子乖巧地走进房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的言言这么乖,为什么要遭受那样的事?
林斯言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其实,去哪里都会一样吧,他早该死了。一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血,自己的,和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