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通过校园招聘,来到了一家建筑类国企从事办公室文秘工作。虽然整个企业的大部分人都在和钢筋混凝土打交道,但作为一名机关而非施工一线的文职人员,我很少下工地感受他们的现场生活。
今天北京的天气格外炎热,阳光暴晒,即使这样,北京的干热比起我曾去过的湖北、上海等地的湿热和高温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室友和我都在室内开着空调,玩着手机。他突然来了句:你说,那些在项目工地的施工工人,肯定特别痛苦吧。
就在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曾经当了20年建筑工人的父亲,回忆的门一瞬间打开。
父亲年轻那会觉得盖房子的活不错,每天还会发一盒烟抽,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也有的是力气。
他就跟着包工队,在家附近盖房子,都是砖砌的平房,一盖就是二十年,他骑着带横梁的自行车,后座斜放着工具包,里面有抹子、瓦刀。
每天晚上六七点,父亲下班回来,就会把姐姐和我揽在大腿上,问我:想爸爸了没有。
我们会说:想呀。
爸爸问:在哪里想啊?
我:在心里想。
爸爸再问:怎么想啊?
我: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吧。
这么简单的话语,成为童年回忆中极具有魔力的一部分。
夏天对泥瓦匠来说是极大的考验,晒在大太阳下一下午,无异于一种苦刑,父亲的工作就是这样的,中午回来的时候,汗水浸透了汗衫,脱下后,露出晒得通红的皮肤。下午的几个小时,更是对身体的考验,虽然是平房,但在盖房过程中同样含糊不得,父亲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站在烈日下,汗水贴紧衣衫,更顺着脸留到脖子和上半身,一手拿着瓦刀,一手拿着红砖,砌出整齐、笔直的墙和漂亮的房子。
这样的工作持续了二十年,一度是家里除了种几亩地外,唯一的收入来源。家的重担压在父亲的肩上,就像烈日在父亲的背上烙刻下汗水的痕迹。
当我上了大学、研究生,父亲也从年富力强的泥瓦匠变成了50岁的不再年轻的中年人,他也不再盖房子,而是从事室内的缝纫工作,父亲能干粗活也能干细活,归根结底,还是细活,是我学习的榜样。
有一天,父亲说泥瓦匠的工资涨了不少,我甚至提出让父亲去盖房子来赚点钱,因为我有时觉得父亲没本事,性格也弱,工作也卑微,当时的我没有想到,自己给父亲上的是多么残忍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