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东篱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是跟着修理工一起排查油路密封情况么?如果他有时间想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他这一下子涌进大脑里太多的信息了,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停下来,整理一下,好好地思考一下。
可是他不能停下来,毕竟眼前的实践教学不是什么时候想看到就能看到的,所以他不得不督促自己继续跟进下去,继续学下去,记住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接下来他所要经历的,是他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他除了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跟着修理工学习,还要不断地在脑海中想着油路密封出问题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他就算想分出心思去思考已经存在大脑里的信息,恐怕他也是难有余力了。
修理工走到发动机旁,他也跟到发动机旁,修理工挡住他的视线,他就找个缝隙往里面钻着看,修理工蹲下来趴到车下,他也费劲地趴了下来,他全部的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这上面,以至于他自己都忘记了他曾经钻到车底去看四六驱转换开关总成时的样子和想法,他是那么笨拙和难以迈出第一步,而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变了这么多。
他到底为什么而改变,总归有原因的吧,他激情满满地要带着撼山营的驾驶员队伍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他信誓旦旦地不断勉励自己要成为最优秀的车管助理,要学会车辆构造的知识,仅仅是因为这些原因么?
这是他的源动力么?
如果是这样,那他完成得可能不是特别理想,甚至真的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他觉得可以交卷的时候,分数或许会跟他开一个意想不到的玩笑,因为这些只是表面能够看到的原因,这些也只是粗俗地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实在要给他点儿肯定的话,只能说他也有感情的相对投入。
或许他的方法是对的,或许他发现要改变驾驶员队伍现状立足自身实际,选择加油的方向也是对的,可以赞许他的睿智,也可以认可他的透彻,可是这都不能算作是源动力。
所谓的源动力,与他处在哪个岗位无关,与某个岗位带给他的困难和挑战更加无关,而与之息息相关的则是,身处浩瀚宇宙中的一个微弱存在,如何让聚集在内心深处的微弱能量团与整个宇宙的巨大能量体形成共鸣,引动能量磁场向自身笼罩,感悟差距悬殊的同时,既获取生存的力量,又不忘虔诚的敬畏。
所以可以说,所有的梦想、目标、抱负、前程等等,都绕不过去能量二字。
没错,钱东篱正是源于自身内在的能量影响,才会有此举动,和接下来的频频惊艳表现。而他也理解了能量的存在,对能量也有了自己的一丝感悟。
钱东篱跟随模仿修理工的举动,在内行人看来略显笨拙,可他自己没有丝毫察觉到有任何不适,他很沉浸其中,他有模有样地学习的同时,也在大脑里不断地思考着,他试图想通故障的症结到底在哪里,他通过“油路密封”一词,想到了读初中时化学课上的实验,想到了化学实验前对器具做得气密性检验。
对啊,抛开他不懂的车辆知识,这不就是一次常规的气密性检验么?这有什么难的,这不是很简单么?只要用心去寻找,去发现,肯定能查找到故障的症结的。
原来知识都是相通的,难的是学活用活。这样想来,钱东篱信心更加十足了。
“罗助理,我刚刚从头到尾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故障的症结。”这时修理工对站在车旁的罗立祥助理汇报道。
“那到底哪里出问题了呢?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么?”罗立祥也不解地问道。
“油路故障大多为油路进气,其实只要将油路内的空气排除干净,故障会立即解除,像今天这种情况基本上没有遇到过。”修理工明确地答复道。
“难道就没有特殊情况?”罗立祥不甘心地问道。
“特殊情况也有,但非常麻烦,以前也有过一辆车,怎么也找不到进气的地方,最后将整个油路的输油管回油管滤清器等等部件全换个遍,故障解除了。”修理工回忆道。
“全换个遍?在这里不现实啊?回单位还有可能。”罗立祥想了想说道。
罗立祥与修理工的对话又将钱东篱引向了更加深入的思考之中,他从中明白了大多数油路故障是因为油路进气引起的,所以只要排除空气就可以了,而排除空气的方法有两种,一是低压油路排气,二是高压油路排气,当下他都看到过了,再多一些实操,他肯定能够掌握。
对于将油路的所有部件全部更换的办法,他不否定这是一个办法,但他同意罗立祥的观点,也觉得在这里不合适,一是可能备件不足,二是时间也不允许,三是在他看来,这是掩盖故障,而不是解除故障。
“停下来,不能再继续点火了。”罗立祥赶忙对卫生队的李班长以及配合他操作的于青城说道。
钱东篱十分纳闷,不懂罗立祥为什么要如此急切地叫停他们的动作。
见到他们停了下来,罗立祥语气有些加重地说道:“前前后后一共排了好几遍,既然排气不能解除故障,说明症结不在排气上,或者说是还没有找到进气的地方,你们一遍遍尝试去解除故障,我不反对,但是你们身为驾驶员,车辆的管理者,你们难道不知道不明白车辆蓄电池的电量会被这样频繁地点火消耗尽么?”
卫生队李班长和于青城垂下了头,意识到如果蓄电池电量消耗尽,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钱东篱不想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他不是那种任由被事情牵着鼻子走的人,他习惯性地想要把握住点什么,虽然不是撼山营的车抛锚,也不是撼山营的驾驶员开的,但是他就是这样的人,谁让他遇到了呢?
他不想去管罗立祥接下来如何去做,甚至去想什么办法,他只想在一切解除故障的灵感来临之前,亲身经历一遍油路故障,去用心地体验一番。
他走到发动机旁,目光落到汽缸盖处,他知道这是高压油路排气的点位,发动机机身上的细铜管他还分辨不出,他的手触摸到了手油泵,沾满了滑腻的柴油,他不以为意,顺着输油管方向,慢慢蹲了下来,油管在他的手心一点点溜过,平滑的触感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发现,可他仍用心去感受,来到燃油预滤器处,他看到了透明杯状预滤器内的柴油和黑色沉淀,认为预滤器的结构设计和原理是了不起的发明,他想即便这故障再狡猾,也逃不出车辆本身,不能发现的原因,要么是本领不强,要么是用心不够。
他没有在预滤器处过多停留,趴在车底,继续循着油管向前滑过,眼看着就要滑到尽头,触碰到油箱,他失望地想到,难道真的检查不出故障来么?
他不甘心又不想放弃,当他的手攀到了油箱上,他借力拽起自己的身子,伸长脖子去看油箱上的情况,他看到了油箱上有两个探出的接头,都连接着油管,他知道一个肯定是输油管一个肯定是回油管,由于光线太暗,他看不太清,他试图用另一只手去触摸输油管的接头,尽管够起来很费劲,他还是努力去做,迷彩服的袖子上蹭满了油泥,他不以为意。
摸到了就算认识了,认识了以后就不会对它陌生了,钱东篱这样有趣地想到。咦,这个接头怎么可以左右拧动呢?难道它不是固定不动的么?
钱东篱继续尝试地左右动了动,发现输油管接头确实有问题,他立即缩回了手,想要迅速地爬出车底,可是他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因为有了新的发现太过兴奋,在收回手的时候,胳膊不小心被车底大梁的角铁划破了,流出了许多血来。
“哎呀。”钱东篱痛的哎呀一声,同时也爬出了车外。
“助理,你怎么了?”听到钱东篱的叫声,袁进取赶忙过来关心地问道。
“磕了一下胳膊,没啥事。”钱东篱并没有发现胳膊已经流了血。
“助理,都流血了,还说没事呢?赶紧先止血吧。”袁进取发现了助理的伤情,赶忙建议道。
“进取,不急,先听我说完。”钱东篱忍着疼痛地说道,想要寻找罗立祥,发现罗立祥正在不远处打电话,而修理工也跑到维修车上不知在做些什么。
钱东篱本想要向罗立祥汇报输油管接头松动的情况,而且他觉得进气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输油管接头松动引起的,可罗立祥这时却不在身旁。
他只好对袁进取吩咐道:“进取,我刚刚发现主油箱上的输油管接头松动得厉害,你去将它拧紧,然后让青城再排一遍气,点火试试。”
“明白。”袁进取一听,原来钱东篱已经找到了进气的原因,他并不知道钱东篱的心里并不太确定,但袁进取却深信就是那里出了问题,因为他相信钱东篱。
没过一会儿,车子被李班长打着了火,而且再也没有熄灭,钱东篱算是出了一口长气,袁进取和于青城俩个小子就甭提有多高兴了,这件事回去又够他们“炫耀”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