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舌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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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处的气候一年四季,阴山的气候一天四季。山顶、山腰、山脚集齐了四季。老疯子长年住在山顶,山顶只有一个季节,冬季。

山脚下,野花盛放。一辆红色马车急停在上山的路口,枣红色的马儿喘着粗气,打了好几轮响鼻,肚皮上一条条汗液流淌,如同车上女孩的泪痕。车夫掀开车帘,浅绿色衣服的女孩立刻伸出脚支撑重心,转身小心地去扶白衣男子。车夫在车门前站定,白衣男子趴在他的背上。三人鬼魅般消失在路的尽头。

“拳叔,我跑不动了。”浅绿色衣服的女孩捂着胸口说。

“枣儿姑娘,我们慢一点,但是不能停,公子在流血。”拳叔放慢了脚步,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

“凌渊,你感觉怎么样?”枣儿看了一眼他右腹部担心地问,脚步却没停。背上的人不做声,枣儿咬着嘴唇,脚步越发快了,拳叔深呼一口气也加快了脚步。

雪园门口,四匹狼警觉地注视着一道不起眼的豁口。一抹绿意出现,狼儿们开始发出呜呜声,不似威胁,倒像是欢呼。可它们却不敢越出一步,只是温柔地嗅着空气。接着,三人走近。狼儿们才一拥而上,围着他们打转。四只狼嗅到血腥味,发出了威胁的声音,枣儿一边往里走,一边对狼说:“狼儿快去通报师父,凌渊受伤了。”两匹狼迅捷地跑向雪园的后方。

凌渊躺在床上,紧闭双眼。拳叔捏着拳头,表情严肃。枣儿在屋里踱步,手里的帕子快被手指绞烂,嘴里一直嘀咕:“师父怎么还不来,需要他的时候不见他,不需要他的时候,哪哪都是他。”

“谁在编排我呀?”话音刚落,一身黑衣的老者已稳稳坐在床前。老者头发斑白,面容慈祥,这就是他们的师父老疯子。

老疯子搭上凌渊的脉,看着凌渊道:“这小子招惹谁了?伤成这德性。”

“是茶枯,师父。”枣儿心急如焚。

“什么?这老匹夫天天倒腾他那张脸,怎么会跑去茗山茶庄,还跟渊儿交手?”老疯子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放下凌渊的手腕,又掀开上衣查看,枣儿也上前一步。

“啊,怎么这么深!”枣儿气急,喊出了声音。

“你这死丫头,嫌师父命长么,一惊一乍的,去烧盆热水来。”老疯子吩咐,面色凝重。

枣儿小跑出去,老疯子拿出一粒金黄的药丸送入凌渊口中。这才再次拉开他的衣服,贴身的一件衣服薄如蝉翼,靠近右侧肋骨那儿有个缺口,被血染红。老疯子在伤口附近点了几下,两个手指迅速从伤口中夹出一片薄薄的,泛着绿光的玉叶。凌渊全身抽搐一下,并没有睁开眼。拳叔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茶枯的功力如此深厚,连凌渊的冰丝软甲都击穿了。

“主公,公子怎样?”拳叔问。

“死不了,躺上十天半个月就行。”老疯子正色道。

枣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老疯子笑说:“你这丫头,对他倒是上心,让你事事求全的母亲知道,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老疯子虽是调侃,却透出一丝隐约的担忧。

“师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母亲若是知道他这么厉害,撮合我们还来不及,怎会阻挠?”枣儿从来不担心那位苛刻的母亲会对凌渊不满意。

“那就看你俩的造化喽,老夫还要去喂小家伙们,你们照顾好这小子。对啦,铁拳,记得下山采买,你们得在这儿待上十天半月,老夫这里余粮不多了,去后山洞里取些银两带上。”老疯子吩咐拳叔,拳叔点头,转身就去了。

枣儿细心地给凌渊擦拭额头的汗水,就像在呵护自己心爱的物件。她从小就跟着母亲雀舌夫人走南闯北,见多了奇男俊夫,唯独对凌渊情有独钟。至今她还记得,十年前,她第一次来阴山,凌渊带着门口的狼戏弄她。

“哪来的妞儿,长得还蛮标志,叫声哥哥,我叫狼儿们让开。”凌渊墨发束顶,一根雪白的布条绑上一头黑发,两根发带轻柔地从发间垂到胸前。风一吹,发带轻轻挥动,衬得他如谪仙降临。枣儿已经看得痴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近身的狼正龇牙咧嘴地围着她。一身碧绿纱衣的女子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他此刻正在调侃自己的女儿。

“小子,老娘的闺女儿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从今天起,你便要处处护她、爱她、敬她……”女子趾高气昂,似乎在吩咐凌渊。

“得令,雀舌夫人在上,受小生一拜。”凌渊跪拜在地,雀舌夫人噗嗤一笑,满意地挥挥手,示意凌渊起来。

凌渊赶走四匹狼,来到枣儿身边,掏出两枚翠绿的青枣递给她。枣儿眼里波光粼粼,轻轻咬了一口,皱起眉头,扑闪着一双生气的大眼睛。

“哈哈,妹妹莫恼,这果子硬,但是又甜又补,枣核比世上的任何金属都硬。”凌渊笑言,话传到女子的耳朵里,她细眉一挑,从此,枣儿的兵器就是那枣核了。

“咳咳……”凌渊本不想打扰神游的枣儿,可是他忍不住了。枣儿每次陷入回忆,都会露出这副清澈迷人的样子,深陷的梨涡如同施了咒的黑洞,让凌渊看不到底,无法自拔。

“你醒啦。”枣儿几乎整个人趴在凌渊身上,凌渊只是笑,虽然伤口已然被压到。他不愿错过那娇小的身躯软绵绵地依靠着他,他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背。

雪园的雪簌簌下个没完,消息传到阴山雪园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枣儿正在院中给雕好的雪人做装饰,凌渊抱着手臂给他当参谋。拳叔快步走到凌渊身边,在他耳边停留了几秒,凌渊脸色阴沉,溢满笑意的眼渐渐被阴郁替代。那个明媚纯青的女子,他和枣儿都已经四年没有见过了,可是现在,她却……至今,凌渊还能清晰地记起她睡熟的脸,哪怕只见过一次。

那是四年前,他和枣儿第一次下山历练。找到她时,她就横卧于一棵千年柳树上,微风下,她碧绿的倩影与柳条融为一体,轻轻摇曳。那张令人嫉妒的脸叫人看了,总以为这世间和谐美好。凌渊看呆了,枣儿“哼”了一声,射出一枚枣核,树上的女子一个鲤鱼摆尾坐起身。两根纤细雪白的手指中间夹了一枚枣核,薄唇轻扬,美目流光。

“凌渊,你在想什么?”枣儿一脸的期待,冻得通红的脸上已经蒙上一层雾气。

“没什么,我去找师父问问山下的事情。”凌渊挤出一丝笑,枣儿看着天空,鹅毛般的雪花已经掩盖了她精雕玉琢的雪人。

凌渊敲开老疯子的门,他正襟危坐在桌边,似是已经知道了。凌渊没有出声,静静地等待。许久,老疯子才一声长叹:“这女人若是固执起来,一点不输男儿呀。”

“师父,是仇杀吗?”凌渊眼中第一次燃起仇恨的火苗,但只是瞬间就被掩盖。

“算是情杀吧,你什么时候动身?”老疯子递给他一张写着人名的纸。

“这是?”凌渊只认识上面的苦行曾,其他几个听过但是没见过,这几年也没接触过。

“他最后见的是苦行僧。”老疯子迟疑地说,语气中的复杂和欲言又止叫人捉摸不透。

“是枣儿的父亲吗?”问出来,他就后悔了。老疯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揉揉太阳穴,闭上眼。

凌渊开门出去,将写着名字的纸握在手中紧紧碾压,手一松,黄色的纸粉顷刻就湮灭在大雪中。

夜晚,一声惊叫吵醒了熟睡的凌渊。他起身披上衣服出门,施展轻功跃进枣儿的房间。

“枣儿。”抱住惊恐的枣儿,他看向了窗外,杀气惊得门外的狼都四散而去。

“我娘,我娘……凌渊,我梦到我娘了,她浑身是血,掉进河里,找不到了,河水都是红的,母亲讨厌红色,她讨厌红色,可是她……凌渊,凌渊!”枣儿撕扯着他的衣服,无助地蹬腿踢被。

“我们明天就去找她,好不好,你先睡觉。”凌渊还不忍心告诉她,耐心地哄着她再次入睡。

枣儿睡过去以后,凌渊封住了她的听觉。在他进入房间时,那股幽灵般的笛声就悄然停止了。如果不是仔细辨认,根本听不到。凌渊一夜未眠,守在枣儿的房门口。

天快亮时,老疯子来了。他也听到了那笛声,安慰凌渊好好下山安葬雀舌夫人。不用担心雪园,再厉害的高手也难以进入。何况那笛声若隐若现,距离雪园方圆十里都不止。凌渊不担心有人来打扰老疯子,只是害怕留不住这与世无争的一方净土。

陂陀镇,云雾刚散开,炊烟升起。仔细一嗅,那不是柴火燃烧的清香味,而是纸张燃烧的呛味。凌渊和枣儿走到界碑前,枣儿说:“我四年没来这里了,光看界碑都亲切,不知道我娘有没有备好我最爱的红枣糕了。”

凌渊笑一笑说:“咱们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枣儿拉着凌渊在窄窄的街道上快步穿行,穿过两条街道,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枣儿就停下了,疑惑地问:“怎么会有哭声?”凌渊没有说话,走到她前面,拉起他她的手按在自己手心里。

周府的门口挂了白布,枣儿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没了欢闹的心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似要把门看穿。凌渊握紧他的手,带她快速奔到门口。门口的管家一看来人,上前就哭:“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他低头揩着眼泪。枣儿刚要说话,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飞几丈远,是凌渊,他们落在周府对面的墙头。定睛一看,那管家已经匍匐在地。

七八个穿白色衣服的人立刻现身,为首的一人大喊:“我家夫人仙逝,若是来闹事,今日便是死期。”

凌渊一看他手里的宝剑就知道他是谁,连忙飞跃而下,拱手道:“龙泉公子,幸会。”

龙泉收起手中的苍龙剑,抱拳道“风凌子,幸会。”

凌渊把枣儿推上前一步说:“这是雀舌夫人的女儿,枣儿。”

龙泉点点头对枣儿说:“小姐,周员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您先进去给夫人上香吧。”转身吩咐手下处理点管家的尸身。

“上香?”枣儿脑子浆糊得厉害,半晌才抖动双唇问:“给谁上香?”

“枣儿,我带你进去。”凌渊托着枣儿进门。

灵堂一片碧绿,是雀舌夫人最喜欢的颜色。此刻,她就躺在花团之上,安静的模样就像凌渊第一次见到时那样,枣儿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凑在唇边,拼命呵气,不停揉搓。凌渊扶着她的肩膀,一点办法也没有。折腾了一会儿,她泪眼婆娑地问:“凌渊,有火吗?快叫他们生火,母亲太冷了,太冷了。”凌渊抱着她,任由她被哀伤淹没。

枣儿躲在房间谁也不见,凌渊去替她守灵。一天了,两人都滴水未进。第二日,太阳红着眼睛升起,凌渊听了一晚上的诵经声,已是头晕脑胀。来到枣儿门前,轻轻敲门,没有回应,凑近一听,猛地踹开房门。果然,里面空无一人。他伸手一模,床上已然没了枣儿的体温。凌渊从窗户往下看去,墙壁光滑,四周没有任何可供落脚的物品。若是枣儿自己走,怎么不走正门?若是被人挟持,除非枣儿配合,否则谁也不可能做到。

凌渊坐在床边仔细查探,在被子不起眼的褶皱里发现了一小段稻草屑。“苦行僧!”他在心里暗叫一声。如果雀舌夫人确是苦行僧所害,那么枣儿处境堪忧。可是,按照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他带走枣儿是为了什么呢?

凌渊快步走出门外,龙泉带着一队人赶来,铁青的脸上快要滴血。见面就问:“枣儿小姐呢?夫人的遗体不见了。”凌渊脑子里炸开了花,千万只邪恶的蚂蚁在疯狂撕咬他的心肝脾。“是谁!是谁!”他几乎要喊出来,这个少年极力的克制心中的怒火,但是骨节咯咯作响,已经泄露了情绪。龙泉偏着头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房间,转头吩咐手下的人:“先找枣儿小姐。”

灵堂里没了雀舌夫人,空气都暗淡了。凌渊围着雀舌夫人躺过的花团慢步徐行,在花瓣的缝隙中,又找到了几根稻草屑。他吩咐龙泉,利用周府的势力,务必要在天黑前找到苦行僧。龙泉不敢怠慢,按照凌渊的吩咐,亲自出马去找苦行僧。

龙泉走后,凌渊也出了门。他在陂陀镇的包子铺停下来,对着门里喊:“梅花娘娘,别来无恙。”话音刚落,五片鲜红的梅花瓣驾着几股凌厉的风刺穿过门帘,直击凌渊命门而来。凌渊眼神一紧,闪躲及时,错开花瓣。花瓣嵌他身后的石壁上,围成一朵梅花。

“老疯子的徒弟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苍老的声音,跟明媚鲜妍的样貌一点不匹配。

“娘娘带走雀舌夫人,晚辈能理解,但是不能坐视不理。祸不及家人,还请娘娘高抬贵手。”凌渊很礼貌也很坚决。

“呵呵,雀舌那贱人这辈子专做勾引别人丈夫的娼妇,她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能勾搭上你这样的少年,着实也有几分本事在身。”梅花娘子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有浓浓恶意。

“娘娘请自重!”凌渊听不下去,不想再纠缠。

“她们不在老身手上!”梅花娘子拂袖要走。

“晚辈得罪了!”凌渊说完,已经追上了梅花娘子。两人在屋里施展不开,只好飞身落在街道上。梅花娘子一招天女散花,街道上花瓣漫天飞舞,凌渊从袖中抽出一条冰蚕丝巾覆于双眼之上。宁神静听,一躲一闪间,留下一道残影在花瓣中穿梭。梅花娘子冷眼看着,嘴角微扬。只觉头顶冷风徐徐,后退一步,准备发功,却僵在原地,她的绣花鞋尖已被一根稻草穿过。

“梅花娘子,雀舌已死,你大仇得报,何苦缠着一个小辈,有失长辈风范。”苦行僧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她死了,我找谁去出这口恶气,我不过按江湖规矩来,父债子还,母亲的债,女儿来还有什么不对。若不是雀舌那贱人,我那不满月的孩儿怎么会……”原本沙哑的声音,因为情绪失控变得沙哑,就像深渊里咆哮的恶鬼,凌渊只觉得头皮发麻。

凌渊担心枣儿,根本无心听梅花娘子的哭诉。他奔到包子铺,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不见枣儿的踪迹。出来时,梅花娘子正在喝茶。见到凌渊,她缓缓地说:“那小贱人在红衣和灰衣手上,这会儿应该脱层皮了,呵呵。”凌渊眼中的怒火已经不容控制,他没有言语,挥动手掌,掌风呼啸而过,苦行僧想运功化解,奈何凌渊掌风飞快,一掌接着一掌,他应对起来颇为吃力。片刻便口吐鲜血,浑身无力,仔细看,手脚都被一根肉眼难以分辨的蚕丝勒住,手脚筋皆已断裂,一身武功怕是等于全废。梅花娘子看得呆了,凌渊没有理会他,掌风如鬼魅般变幻,使出最强的一击,梅花娘子重伤吐血,消失前眼中的惊愕掺杂了缕缕恐惧。

凌渊转头要走,苦行僧叫住他问:“你不想知道雀舌夫人是谁杀的么?”

“暂时无暇顾及。”凌渊没有回头,而是朝着晓镇而去。

“你怎么知道是梅花带走她们的?”苦行僧眼中全是佩服,快走几步跟上。

“你用的是糯米稻草,韧性足,不会留下草屑。梅花娘子用虽没有使用花瓣,但梅花的香味我最熟悉不过。”凌渊说完,便唤来了红枣马。

两个时辰的快马加鞭,凌渊终于看到了晓镇。希望枣儿不要有事,刚到包子铺。就闻到了一股重重的石灰味,他确定雀舌夫人的遗体和枣儿一定在这里。翻遍了整个包子铺也没有找到,他只能凝神静气,闭上眼仔细跟着那股石灰味走。终于在包子铺供奉的神像前停住,他四处寻找机关,在香炉下一阵摩挲,神真身,凌渊从入口跳了下去。

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黢黑不堪,凌渊凭借敏锐的视觉和嗅觉,快速前进。不到一刻钟,就听到了石门背后的女声:“你个小妖精,凌渊是我的,我划了你这张脸,看他还会不会要你。”

“别这样,凌渊知道了,咱们都……”

“知道了又怎样,咱么哪点比她差?”

凌渊匆忙寻找开门的机关,可摩挲一阵还是没有办法,运足掌力一震,石门半开,他捂住胸口,眉头紧皱。里面的两人花容失色,看着门口灰尘渐渐落下,那挺拔的身姿令她们心驰神往,竟忘了害怕。灰衣用残存的理智驱动双手,解开了枣儿身上的绳索。枣儿如同一只失去支撑,缓缓落地。凌渊接住她,心疼地搂住。他抱着枣儿起身,眼中剑气横飞。枣儿虚弱地说:“凌渊,我娘……”听到枣儿的声音,凌渊收回弑杀的眼神,冷冷巡视一遍,找到了黑暗角落里的雀舌夫人。他抱着枣儿说:“你看,她在,你坚持住,一会儿冥香就来接应我们了。”枣儿点点头睡了过去。

红衣还不死心,定定地站着,似乎在等凌渊。灰衣走了过去,小声说:“风凌子,对不起,枣儿姑娘只是皮外伤,我们也是奉师命。”凌渊冷冷道:“你们最好不要再出现,还有下一次,杀无赦!”灰衣一震,拉着红衣就走,红衣临走,转头看了一眼凌渊,那眼中全是期待。

“轰隆”一声,石门倒了。冥香用折扇扑打灰尘,冲进来就喊:“凌渊,没死呢吧?”凌渊没有理会他,抱着枣儿就走,经过他时说:“好生安置雀舌夫人的遗体。”冥香没有多言,折扇一挥,手下的人恭敬地抬来一副铺满鲜花的担架。

茗山茶庄里,枣儿正在发烧,药王给她施针。凌渊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虚弱的人。敲门声很急促,凌渊烦躁地拉开门。冥香脸色严肃地说:“你来看。”凌渊跟着冥香到了一间雅阁里,看到花团锦簇里的稻草人,整个人都震惊了,不自觉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冥香缓缓走过去说:“我们抬出来时才发现稻草人上面的人皮面具。”凌渊捏紧拳头,眼皮低垂,摸到稻草时,眼神一紧,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吐出一句:“先救枣儿吧。”

翌日清晨,枣儿睁开眼,看到床边的凌渊正在打盹,眉头紧锁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她想伸手去抚平那些褶皱,无奈扯到伤口,疼得轻咳了起来。凌渊慌忙凑上前查看,枣儿轻扬嘴角。凌渊放下心来,柔声道:“我给你弄吃的去。”枣儿点点头,又问:“我娘呢?”凌渊顿了一下说:“她很好。”

喝过粥食,枣儿精神了不少。凌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对枣儿说出了真相。枣儿没有闹,只是哭。任凭凌渊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就在凌渊手足无措时,冥香带着苦行僧来了。两人刚进门,枣儿便恶狠狠地看着苦行僧问:“你为什么害死我娘?”说完不停咳嗽,凌渊抱她在怀,并不说话。

“我只是处于朋友道义,替她送信。”苦行僧说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凌渊接过没有看,递给了枣儿。枣儿看完,泪水又簌簌落下,肩膀抖动的厉害。凌渊抱紧她,冥香带着苦行僧轻轻退出。

“我不想知道谁是我父亲,我只想要娘亲。”枣儿把信揉成团扔了出去。凌渊捡起来,打开一看,心下一惊。

信中只让枣儿不要找父亲、更不要报仇,需要帮忙就去周府找周员外。可是周员外至今未露面,雀舌夫人的遗体也失踪了。这局面远比凌渊想象的要复杂。凌渊看着伤心的枣儿,不忍心多问。倒是枣儿平复了心情,率先开口说:“凌渊,你知道我做噩梦的那晚,有人在雪山上吹笛子么?”凌渊眼神一紧道:“那笛声离我们很远,我听到了,你想说什么?”枣儿抽泣一声说:“前天晚上,我又听到了那声音,控制不住地跟着那笛声走了,我从窗户跳下去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凌渊沉思片刻道:“也许,雀舌夫人的遗体是被笛声的主人带走了。”

夜半,凌渊看着老疯子给他的四个名字细细分析。周员外一直在幕后,传说他不会武功,但很会经商,世上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梅花娘子用的是阵法,最有名的就是斗雪阵,已领教过。金御风是皇亲国戚,闲散了十几年,世人只知他“一曲《锦瑟》动心魂”。雪寒裳是个孤僻的人,传说他身怀绝技,能让夏日飞雪,但至今无人见过他的雪。苦行僧是雀舌夫人最后见到的人,但绝对不是杀她的人。这几个人,周员外可以排除,他们是互敬互爱的至交好友,这么多年雀舌夫人一直住在周府,他没有理由杀害她。那么剩下两人,会是谁呢?

凌渊安置好枣儿,回到了陂陀镇。可是周府的门口白布已撤,恢复了原有的陈设。凌渊还未及门口,大门吱呀一声开启。新来的管家匆匆走来,上前拱手道:“凌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凌渊点头,跟着管家进屋。

正厅里,一男子黑色素衣加身,背对着凌渊,正端详着中央的一副落日江山图。凌渊开口道:“周员外?”男子转身,伸手示意凌渊入座,眼睛确实注视在枣儿身上。他目光温和,眼神深邃,身材微微发福,却依旧可以断定青年时定是潘安之颜,脸上淡淡的笑意令人心情愉悦。

“凌公子是为了雀舌的事情来的吧。”他并不解释自己的身份。

“是的,敢问雀舌夫人因何招来杀身之祸?”凌渊问。

周员外喝下一口茶,缓缓道来。原来,雀舌夫人很爱美,不仅爱自己的美,也爱世间所有美的人、事、物。于是,她爱上了两个男人,一个是金御风,一个是雪寒裳。而她自己的美貌也引来无数倾慕者,说到这里,周员外自嘲地笑了。

凌渊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员外真心一片,不用不好意思。”周员外摇摇头,他并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求而不得。这些求而不得的人里,有皇亲国戚,有武林至尊,甚至和尚。凌渊眉毛一挑,周员外喝了一口茶问:“小伙子,你见过夏日飞雪么?”凌渊摇摇头。

“我见过一次,那雪俘获了人心。”周员外说完,放下茶碗,绝尘而去,步伐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凌渊追上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下。他只好看着消失的黑影叹气,正准备离开时,管家给了他一张纸。上面有一棵镂空的柳树,凌渊立刻明白过来。他跑到了第一次见到雀舌夫人的柳树边,柳树迎风摇摆,似雀舌夫人曼妙的身姿。他站在树下细细观察,始终一无所获。转身之际,看到两个孩童,背对着阳光,用小手做着各种手影动作。凌渊把纸摊开,对着阳光,看着地面形成的影子上,树干处多了一个小洞。收好纸,凌渊绕树一圈,在背对着人群的一面找到一处不易察觉的暗门,轻轻推开。他伸手探进去,拿出一块丝巾,一只紫色的竹笛。

丝巾上有一行字:灼灼竹深处,悠悠享逍遥。

陂陀镇的南边是金塘,那里自古就是亲王们的封地。凌渊把掌握的消息告诉了枣儿,枣儿等不了身体恢复,拉着凌渊就走。

黑夜里,两匹枣红马蹄声渐缓,最后停了下来。凌渊下马,小心地扶着枣儿下马。风餐露宿本是家常便饭,但今日不同,枣儿身体要紧。凌渊只好带着她走走停停,一天也就走出十几里地。枣儿深呼一口气叹道:“你说,会不会是金御风害了母亲,她是母亲的爱慕者,为何要害她?”凌渊说:“这恐怕得问他了,师父只给我他们的名字,其他信息我也是一边查一边收集。”一向开朗的枣儿也住口,干巴巴地嚼着凌渊递过来的干粮。

“谁!”凌渊警惕地出声。树林里走出一名老者,是苦行僧。他走到两人面前,坐下来说:“凌公子,雀舌是自杀的,你们不用去金塘了。”

“怎么可能!?母亲那么爱惜自己,怎么可能自杀。”枣儿几乎跳了起来。“因为她答应过金御风,绝不会爱上别人,可是她又爱上了别人……”苦行僧还没有说完,枣儿已经快崩溃了,她不可置信地说:“爱上谁,她也不会自杀。她常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照样可以朝三暮四。”

“可是,她要救陂陀镇啊,她不死,陂陀镇就要覆灭。”苦行僧似乎忍着巨大的压力说出来。

“为什么?她说女子只要随心随性地活着就好了,别人的死活可以不管。”枣儿不信母亲会说谎。

“别人的死活是可以不管,但是陂陀镇的死活不是别人的,是雪寒裳的。”苦行僧说完愤然站起。

一段往事涌上心头,苦行僧无奈地讲述。雀舌夫人一生追求美好,能入她眼的人少之又少,能让她洗手作羹汤的唯独那一人。无奈人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圆满之事,那人,也就是雪寒裳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他的结发妻子就是这陂陀镇镇长的女儿,与他新婚不过两日,便香消玉殒。临终嘱托他,务必守护这一方安宁。雪寒裳也做到了,一直暗中守护这方水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十年前,上面的人就在找一条龙脉,在雪寒裳的周旋下,上面一直没发现龙脉的具体位置。可是,最近上面频频动手,陂陀镇早已成了沙盘上显眼的目标。

“所谓的龙脉,其实就是矿脉吧。”凌渊冷冷地说,苦行僧点点头默认。

“那这跟我娘的死有什么关系?”枣儿知道这里有惊天大阴谋,还是要问。

“你娘知道龙脉的入口,她不说,陂陀镇的人就得死。”苦行僧说的很轻,听起来却很重。

“我娘口风最严,她不想说,谁也左右不了她,他们就只能威胁她,真卑鄙!”枣儿气愤地说。

“枣儿姑娘,你知道你为何会从窗户里掉下去么?”苦行僧认真地看着枣儿,枣儿不语。

“金御风的封地金塘,有一片竹林,终年紫气萦绕,其实就是毒气,那竹子长年累月在毒气中生长,就有了致幻的功效。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便可以惑人心智,哪怕是雀舌也抵挡不住,所以除了死,她别无他法。”苦行僧说完,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马,临走交给枣儿一块银色牌子,嘱咐枣儿日后有需要就拿着这令牌,找一家有黄色屋顶的寺庙,交给主持。

苦行僧走后,枣儿问凌渊:“我娘子自尽,居然是自尽。”她的眼神空洞,拿着林令牌上划,划痕如心上的伤,又如这理不清地愁和仇。

“枣儿,雀舌夫人有自己的苦衷。”凌渊轻轻扶着她的背。

“她说过我是她的全部。”枣儿茫然流泪,似一只迷路的小兽。

“你还有我。”凌渊坚定地说。

金塘的城门口,卫兵庄严肃穆。严格盘查进入城中的人,三岁孩童都要接受盘查。出来的人却无人过问,凌渊观察了一会儿。选中了一名出城的妇人询问进城的方法。妇人说不带任何兵器就行。凌渊笑笑,这规定看似小心翼翼,实则形同虚设。防的也就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真正的高手,万物皆为利刃。他牵着马,带着枣儿轻轻松松进了城。

天色渐晚,他们歇在一家客栈里。枣儿入睡后,凌渊独自一人上了街。这金塘的夜里,灯火通明,夜不闭户,倒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就不知道这主人的肚子里存了怎样的水,正出神之际。一熟悉的彪形大汉出现在眼前,凌渊上前道:“好久不见,拳叔。”拳叔点头道:“别来无恙,公子。”两人相视一笑,伸手互请,一起走进一间酒馆。

枣儿下楼时,凌渊已经在客栈的大厅里等候了。不等两人寒暄,一阵笛声入耳,凌渊堵住枣儿的耳朵。闪身到大街上,他闭着眼睛,微微摇头。猛地睁开眼,朝东边的一棵古树上奔去。树上的人脸色一变,笛声戛然而止。不及她看清来人,已经被一掌打下。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还是冷哼一声:“风凌子,果然如风般神速。”

女子一身银色素衣裹身,身量芊芊,玲珑有致。凌渊看着他的脸,脑子迟钝了几分,后悔出手过重。女子轻轻扯嘴角道:“今日不是公子的对手,他日定与你平分秋色。”

“你叫什么?”凌渊脱口而出,语气里尽是探究。他不知为何,看到她嘴角的血红,心口微微收紧。

“秋瑟,秋风瑟瑟。”秋瑟说。

凌渊掏出手帕递过去说:“多有得罪。”

枣儿追来时,秋瑟已经擦去嘴角的血,与凌渊相对而立。枣儿看着他们的侧颜,嫉妒裹着恨意涌来。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凌渊第一次看到她娘亲时。

“凌哥哥。”枣儿奔过去。凌渊一个激灵,看着跑来的枣儿,脚趾头都在打颤。

“枣儿,这是秋瑟。”凌渊尴尬地介绍。

枣儿斜睨了秋瑟一眼,眼中有敌意。秋瑟将她碾碎一只甲虫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是你吹的笛子?”枣儿怒目而视。

“是的,但是雀舌夫人的遗体不在我手上。”这话是对凌渊说的。

“那也跟你脱不了干系。”枣儿说罢,与秋瑟过起招来。十几个回合下来,枣儿恼了。挥手射出几颗枣核,秋瑟一一化解,脸色阴沉,将笛子轻轻搭在唇边,吹出一串凌乱、湍急的音阶。凌渊忙捂住枣儿的耳朵,奈何枣儿还是头疼欲裂,痛苦哀嚎。笛声渐渐凌厉,凌渊大喊“秋瑟姑娘。”秋瑟这才放下笛子,蔑视枣儿。

在秋瑟的带领下,他们来到金王府,朱红的双开大门像一张血盆大口,门口的守卫如同猛兽的獠牙,浑身寒气逼人。凌渊知道这不是虎穴,就是鬼蜮。那一排整齐划一的侍卫,眼神似闪电般刺眼,枣儿扭扭酸疼的脖子,艰难地抬着头走进会客厅。

客厅里全是金丝楠木的陈设,正中央的墙壁上匍匐着一只巨大的雄狮。它双眼微张,凶光却泄露无疑,巨大的压迫感看得人只冒冷汗。

“稍等。”秋瑟飘然而去。

“你喜欢那个女人?”枣儿直勾勾地看着凌渊。

“欣赏。”凌渊笑说。

“哼!”枣儿甩过头。

“沉住气。”凌渊摸摸她的头。枣儿还想辩解,一名身材魁梧,华贵不凡的中年男子出来。他身披金色蟒袍,虎步生威,眼神炯炯,有着洞察一切的智慧。凌渊都不自觉地起身,拱手行礼。他上前眯起眼睛,虚扶一把。

“凌渊,他的弟子。”本以为他会夸几句,没想到只是说明了凌渊的身份。

“王爷。”凌渊颔首,不卑不亢,但却抵挡不了空气中那虚无又强大的威压。

“还我母亲。”枣儿的声音略微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雀舌的女儿。”金御风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王爷,可否归还雀舌夫人的遗体。”凌渊也不确定这个方向对不对。

“本王不喜欢麻烦,她既不能开口,我留她何用?”金御风问。

“可是她的死却与王爷脱不了干系,王爷是否该对此付些许责任?”凌渊说。

“说来也是,她其实不必死,说出来她也是大功一件,还能安乐一生。女人心果真海底针。”金御风的表情里都是惋惜。

“说出来,对你是大功一件,对于陂陀镇来说就是灾难。道义上来讲,王爷的确不如一女子。”凌渊说完,门外两名侍卫飞身而入,凌渊也起身,三人缠斗在一起。两名侍卫有心把凌渊往院子中带,凌渊却不依,转身朝金御风攻去。几个回合的打斗,屋里的陈设都没有损毁。金御风令侍卫退下,秋瑟与凌渊过了几招不敌,退到金御风身后。凌渊瞅准时机,挥掌而出,这一掌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并未伤及任何人,却冻结了空气。金御风的笑容渐渐消失,眼里的光也尽数隐去,让人一看就置身黑暗。

秋瑟下意识看向墙上的画,狮子的双眼被划出一条二指长的口子,乍一看就像睁大眼一样,憨厚呆萌,没了先前的压迫感。

“拿下,杀他祭画。”凌渊被金御风一掌打退到院子里。高高的台阶上,金御风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场,让凌渊后悔自己的任性而为。

无数强大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而来,枣儿已经开始担忧。凌渊也集中精力准备一场硬战,“嗖嗖”几声,乱箭咆哮而来。凌渊一边护着枣儿,一边躲闪。没几下就感觉力不从心,只因射箭的人不是一般弓箭手,都是训练有素的一顶一的高手。在弓箭手补充箭只时,他将枣儿推向后墙,枣儿施展轻功逃走。

枣儿一走,凌渊打起十二分精神,挥动冰蚕丝将空中的箭捆绑在一起,反射出去,弓箭手死伤过半。本以为有喘息之机时,一股熟悉的声音,划破空气呜咽而来。素手白毫!凌渊领教过那银针的厉害,不敢懈怠,调集周身感官为自己博一线生机。银针太快,凌渊不停换着体位,这才躲过无数致命的银针。片刻后,银针落地,暗处的素手白毫也悠然出现在金御风身旁。

“凌公子是第一个能从我的箭雨针网中全身而退的人。”金御风很欣赏凌渊。

“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凌渊喘气,大声喊。

“说出你的条件。”金御风居高临下地说,让凌渊很是气恼,他一跃而起,朝金御风挥掌攻去。素手白毫要出手,被金御风呵斥住,转头与凌渊一上一下过手上招数。一会儿功夫,凌渊用力一掌,拍在金御风胸口。金御风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吐出。秋瑟柳眉一横,欲上前,被金御风一把拉住。

“今日到此为止吧,雀舌的死的确跟我有关,却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情。她在世时,我给了她十年时间,可惜……那晚我只是想为她再奏一曲《锦瑟》,却误打误撞令她的女儿身陷不测,本王日后定会弥补。”金御风不是在商量,倒像是在警告。

凌渊没有说话,收回了跨出去的一只脚。看了一眼金御风走了,那一眼很复杂,有佩服、有不甘、还有余悸。

“枣儿。”凌渊紧张地喊,枣儿开门迎他进去。

“你怎么样?”枣儿问。

“我没事,雀舌夫人确实不在金御风手上。”凌渊认真地看着枣儿。

“我知道娘亲是自尽,可是我不甘心。”枣儿失落地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

“哎……”凌渊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间的恩怨纠葛,从来没有一个明显界限。有些仇恨都不知应该从何恨起,就像有些情,不知从何而起,却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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