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民间建筑与风俗

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公众号,ID:青莽,文责自负。

最初听到古墟这个词,以为就是古代遗留的废墟,当然这样理解也不能完全说是错的,毕竟都是古时遗留下来,只不过在岭南的语言中,“墟”并非废墟的意思,而是贸易交流的场所,类似于北方山乡的“赶大集”,沿海河城市的水陆码头,许多网络小说里会用“墟市”“墟镇”这样的词,多半作者就是南方人。

深圳四大古墟,也就是古时候的四处商贸聚集地,至于有多古呢?似乎也就二三百年之前,放在人类历史中不算太长,可也是数代人的更替,甚至一个朝代的兴衰。

位于深圳市宝安区新桥街道的清平墟,约200多年的历史;位于今罗湖区东门一带的深圳墟,于清朝初年建墟,是深圳最早的商业聚集地之一;沙头角墟,位于深圳东部沙头角镇,是深圳客家墟市的代表,设立于清道光年间。

我见到的第一个古墟,是龙华区观澜街道的观澜古墟,距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曾是宝安、惠阳、粤北地区的商贸集散地,依靠观澜河的便利,繁华兴盛,客商往来不绝,如今保留的排屋纵横几条街道,碉楼依旧耸立,仿佛在向世人展示它们昔日的荣光。

古墟建筑几经改造,已经成功转变成商业街区,游人穿梭时,不仅能领略百年前的历史风情,也能享受现代商业提供的便利,古墟一头的观澜古寺是一处标志建筑,古寺始建于明代,几经重修,如今香火鼎盛。

古墟里最显眼的建筑应该还是碉楼,其实深圳很多地方都还保留了一些此类古建筑,有些是在景区里供人观赏,有些还被当地居民使用着,保存了一部分现实功用,观澜版画村附近随处可见这些携带着数十年近百年前风霜痕迹的老建筑。

灰瓦白墙是岭南民间建筑的一大特色,视觉上与潮湿多雨的天气和四季常青的环境都很搭配,建筑材料也是针对潮湿环境选择的砖瓦结构,防水排水系统都相当完整,这样的建筑理念还体现在别处,譬如旧宝安县遗留的多处围屋。

离着观澜古墟很近,地图上显示有一处贵湖塘老围,头一回是沿着导航指示走过去,却只在路边看到一处紧缩的大门,前后皆无通路,只门侧有一个摘菜的大婶,向她询问才知道,这处老围并不对外开放,于是悻悻然离去。

只能从网络上搜寻几张图片过一过眼瘾。但时隔一年多,据说现在已经对外开放了,要预约参观,门票好像是三十块钱吧。

围屋历史悠久,如西湖塘老围、笋岗老围都是建于明代,诸如吉坑围、龙田围、大万围等也都是自清代就有的,保存至今也许是得益于历史的幸运,也许是客家人的宗族观念,时至今日,深圳很多城中村也有不少老房子,路过之时不免多看两眼。

前面提到客家人宗族观念强,事实上以潮汕和佛山等地区为代表的岭南文化里,宗族观念是传承最完整的,在广东的许多地方,不论城市还是农村,他们拥有我们这个国家现今最多的祠堂,这是许多北方地区无法想象的,且南方人的祠堂并不仅仅是个摆设,一些村落的人或许离开故土,他们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到旧居祠堂祭拜先祖,而在更多的地方,祠堂是混在人们居处的,日日都要打扫上香,逢宗族大事,还要选派代表在祠堂开会,这样的场景在一些影视剧里也能看到,无一例外都是在南方,北方人的祠堂,只能去历史里寻。

宗祠的存在往往象征着家族的凝聚力,这无关家族规模的大小,而是传统中国式家族互相扶持相互守望的人际关系使然,这是一种传承,于现代人的婚姻观家庭观而言,代表的是一种传统,在一切提倡简单快捷,一切都朝金钱效率看齐的今天,显得尤其宝贵。

我一个山东人在深圳漂了十来年,目之所见,广东人确实对祭祀一事格外热衷,逢年过节就不说了,公司摆着的财神,每月初一十五,老板一家都要带着供品来上香。如果说山东人在祭拜神灵这件事上较广东略显淡漠,那在宗族的祭祀上就更稀疏了,在南方许多地方,基本上大小家族都还保留着祠堂,这是行走南方旅行过程中一个极具特色的文化景象,而在北方,祠堂很少见到,要说历史传承在久远的古代是什么样,我不清楚也没去了解过,但近百年的变化还是有迹可循。

今天山东人在宗祠祭祀上的疏远应该是多方面原因导致的,既然是宗族文化的延续,要家族宗祭,自然需要有家族血脉的开枝散叶,一家一户称不上族,而对近代山东的情况稍稍了解就知道,齐鲁大地上经历了多次十分庞大的人口迁移,自清初到建国的三百年间,山东人口持续向东北迁移。

抗日战争爆发后,侵略者在山东实行了彻底的三光政策,留存在本土的人死伤惨重,天灾人祸全都在这片土地上肆虐。这就导致今天幸存的很多人后代不知祖上根脉,拿我自己来说,我外公外婆家就是外地逃难而来,自我外公往上的信息一无所知,既无祖辈传承宗脉,又说什么宗祠祭祀呢?

而对于宗祠祭祀这项传统本身,山东人看来就更为复杂,今天说山东是礼仪之乡多半是看着孔孟夫子的面子,而孔孟之道代表的儒家思想里,祭祀是一项政治活动,孔子本身就是不信神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只所以主张祭祀仪式,源于“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所以孔孟延续的祭祀更多注重这种仪式感,视其为政治服务的工具,相应的血脉亲情反而不那么重要。

今天在南方所能看到的那些精美宗祠建筑,放在当时的北方,必须砸得一块整砖都不剩。

在儒家文化的解析里还会经常听到一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看,君臣总在在父子之前,说明人伦私情在君臣纲常面前也要让步。

去年元旦到广州逛了一圈,除却提前计划好的几处道观,行走过程中发现这座城市的老城区同样保留了太多有岁月痕迹的老建筑,尤其越秀区,路边的老街道有许多像影视剧里那种上世纪的破旧楼房,看上去破破烂烂,但行走其间很有踩在历史车轮上的感觉。

书坊街前头那段路,有书院,有祠堂,随意走几步,或是小区的门楼,或是街道的招牌,都借用一丝古意,这是老城独有的魅力。

广东人有拜神求仙的习俗传统,在佛山,街头巷尾都有庙宇祠殿的影子,就在酒店附近的地图上一搜,方圆三公里内就有好几处,家族式的宗祠有很多,土地神灵的庙宇也多,前者传承自宗族文化,今天的社会,广东人宗族观念要比很多北方地区要浓厚根深,土地和地方神的庙宇则是广东人的拜神习俗,他们的信仰文化,在我这几天走过的地方,几乎每隔几条街巷就有一处供奉香火的所在。佛山的传统不仅仅表现在建筑和宗祠上,很多习俗都还有自古传承的味道

每年元旦放假之前都会看到佛山灯会的推文,也总会勾起心里一丝意动。灯会这种古老的习俗节庆活动,据说最早版本是山东烟台沿海的渔民所举办,纸扎的各种鱼类造型花灯生灵活现,点上灯火,黑夜里如同落入凡间的星宿,因为渔民大多照着鱼的形象制作,故此称作鱼灯会,当然,到了今天,花灯演变出繁杂的样式,已经不仅仅是鱼灯了,人们借助灯会也不再是单纯像先民那样祈求海龙王与海神娘娘的庇佑,更像是一种消遣的娱乐,供网红拍照和市民拥挤。

去年中秋想去一趟来着,佛山的中秋灯会不止一处,在祖庙附近的岭南天地是古镇灯会,东方广场有八米多高的聚福宫灯,还有升平大良的鱼灯会,可惜了,我在手机上一查,没票了,只能望灯兴叹。至于这广东的鱼灯会与齐鲁沿海的鱼灯会到底有何不同,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今年有机会去探寻真相。

虽然没看上佛山的灯会,去年中秋却在深圳的坂田天虹看了英歌舞,这种潮汕人传承下来的汉族舞,融合了南派武术与戏剧,又被称作中华战舞,绝对的岭南特色,别处看不到如此正宗,这次表演的传承人是汕头海兴英歌队,急促的鼓点中依次入场,我这个外行纯看热闹,只觉得他们队形变化繁杂,跳起来每个人都极具力量感,舞姿奔放豪迈,气势磅礴,蕴藏了时间的洗礼与凝炼,吸引了无数围观者的喝彩。

还是在欣赏英歌舞的地方,第二天又看到一场打铁花的表演。打铁花,始于北宋年间豫晋地区,其前身是一种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的道教祭祀活动,中原道家将打铁花作为祈福驱邪的法事,表演时场中高搭花棚,一旁有铁炉盛放融化的铁水,表演者快速击打扬起的铁汁,铁汁蹦出夜空中星罗般的铁花,颤栗夺目,震慑人心。打铁花时若有舞龙队在附近,他们必然来捧场,龙穿花,是两种传统表演碰撞出的完美画面。

与打铁花纠缠在一起的另一种非遗是火壶,在特制的铁网容器内置炭火,艺人起舞抖动使得火星透过铁网在空中飞舞,这两种依靠原始火花夺人双目的传统艺术往往跟鱼灯会一起出现,在现代文明尚未发端的古代,普通大众的漫漫长夜,这些明亮恢宏的艺术表演是人们难得的消遣娱乐。

辛弃疾在元夕词里写,“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其中热闹景象不比今天逊色丝毫,甚至于在传承几经断层的今天,我们所能欣赏到的这些非遗表演,或许远远不如当初的精彩。

许多传统的表演都与火有关,寓意火除邪祟,百家安宁,光明与黑暗的交织里,许多节日里独有的情绪都会被勾扯出来,尤其当我挤到人堆里被踩了一脚时,情绪被放大得更浓郁了。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