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对我的头发蓄谋已久了，她多次提出要给我剪头发，一本正经地说头发太长吸人气血。她经常把一些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没有科学依据的事，说的言之凿凿。她还吹捧自己的手艺，可以媲美理发店了，上次给我小姨剪完，都对她赞不绝口。经不住她反复的唠叨劝说，加上出于好奇心，我终于同意了她的提议。
她让我坐在小凳子上，不知从哪找了个大塑料袋，从底部掏了个洞，就往我头上套，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她说让我憋气。终于套进了脖子，也许是袋子有些小，也许是我膀大腰圆，袋子紧紧地捆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本以为她会把袋子边缘撑起来，以便接住碎发，谁知她说，让我把肩膀往里聚拢一下，袋子套不下去，我不由得想起了契诃夫的那篇小说《装在套子里的人》。我寻思着，就算袋子把肩膀套住了，碎发还是会滑落到胳膊上，身上，腿上，还不是很难清理，于是我提议，把袋子边缘撑起来，好在她接受了我的提议。
原本我留的发型是水母头，上面一层短，下面一层长。她拿出剪快递的剪刀，一把捏住长的的那一部分，咔嚓咔嚓一刀剪过，像在剪一张纸，没有任何手法可言。我实在看不下去，拿出我修刘海的牙剪，建议她剪完用这个打一下层次。她可能不熟悉这个新的工具，也就是拿起来装模作样比划了两下，随便在发梢剪了两下。
我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但没办法了，已经这样了，索性我心一横，说，顺便剪下刘海儿吧。她听后先是有点小小的吃惊，没想到我会把剪刘海儿这种关于面子工程的事交给她，接着又是一阵对于这种意外收获的喜悦。她毫不手软的捏起刘海儿，像模像样地分了个区，又是咔嚓咔嚓一剪子。我闭着眼睛，但我感觉到，后面的几剪子，她一直在剪左半边，我当时还纳闷，难道左边比右边长很多吗。
终于剪完了，她催促让我洗个头，说是头油着看不出来，洗完了哪不满意再给我修一修细节。也许是碎发粘到了脸上，我没敢睁开眼，一头扎到了水管子下面，洗了起来。我洗头的时候，她还在一边指挥：“用手指头蛋蛋揉，别用指甲抠”，“把后面也挠一挠，都没洗上”，“你怎么洗头没有顺序，这儿扣一下那儿扣一下” ……在她的监督下，我终于洗完了头。
吹干后，虽然我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不由得还是觉得很搞笑，刘海果然是斜的，左边比右边高了好多，而且丝毫没有层次可言，能清晰的看见剪刀剪过的断面。两边没有修，还是乱的，后面我也看不见，但是根据前面的状况，可想而知。剪之前和剪之后唯一的区别就是：剪短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剪发”啊。她说要给我再修一下，我说挺好的，不用了。
妈妈似乎对自己的发作还比较满意，她又情绪高昂，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别的事。我想，她也许并不是要剪的多好的结果，而是在享受这个过程吧。小时候她总给我梳头发，扎一头的冲天揪，对比起现在孩子们的各种好看可爱的编发盘发，想想还真挺搞笑的。自从我上了初中后，她就没什么机会给我梳过头了。她试图在剪头发，督促我洗头发这些小事情中，重温一些随着年龄增长逐渐稀疏的场景。我以前不理解她为什么总是执着于要给我剪头发，扎一头不符合我年龄的辫子，现在想来，也许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溺爱的表达方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