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飘不是鬼,阿飘是个女人,今年三十岁,本名钟渺渺。
胶原蛋白、少女、仙、不食人间烟火、文艺、知性、真、美是别人给她的标签,飘飘如仙子便是阿飘了。
她很享受这些标签,并且拼尽全力去维护这些标签。
三年前阿飘从繁华都市搬家到这座山上,在山上的村子里租下了一个农家小院,这座小院落在村子外面,靠近山顶,离最近的一户人家有两百来米距离。
三年前的阿飘是另一种飘,飘在城市的繁华霓虹灯红酒绿间。她是摄影师,却并不喜欢一般正经的摄影工作室,而是开了一家小酒吧,她的作品题材大多出自于酒吧的男男女女。
阿飘酒量极好,喜欢画着烟熏妆周旋于客人之间,烟熏妆的浓艳给她安全感,让别人看不出她本来的面孔。
阿飘用各种手段引诱客人喝酒,观察客人从清醒到微醺到酩酊大醉,她觉得这个过程可以完整地展现一个人从社会动物到野生动物的演变。
本来酒吧的客人就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喝醉了更不免生出各种事情,阿飘因此结交了不少哥们或者大哥,加上阿飘生性豪爽不拘小节,私生活颇为复杂,各种恩怨情仇争风吃醋轮番上演。起初阿飘很兴奋,渐渐的就感到厌倦了。
一次阿飘遇到一个客人,酒量奇好,俩人对饮到凌晨,阿飘彻底败下阵来,酒精中毒进了医院。出院之后阿飘好长时间看不得酒,更无心打理酒吧。朋友约她一起出去走走,阿飘欣然前往。
本来漫无目的地出来走走,来到这山间村落,破败安静又生机勃勃。
阿飘站在山坡上,风吹得她一头卷发波浪翻飞,她快速梳理好凌乱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马尾,拿出卸妆纸巾擦掉脸上的妆容,摘下叮叮当当的耳环手链。她觉得是风带走了多余的东西。
她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想要彻底离开原先那种生活,留下来。
这处荒芜的院落,一屋一院半截土墙便是全部,屋子是典型的山居农家构造,坐南朝北,进门一间堂屋,东西各一个房间,一侧外边连着一个小小的灶间,土坯墙,瓦屋顶露着并不粗大的木屋架。
阿飘没费什么周折就签下了这房子十年的使用权,之后自然是改造和装修。
阿飘想要的依然是一个山村小院,只是翻新加固。所以就请村里人来,打土坯加厚墙面,地面铺设新的青砖,把残缺的瓦换掉,平整院坝,修葺小路。
阿飘看着村人打土坯十分有趣,便也试着打了一些,还有其他工种,她都饶有兴趣地亲手尝试。
这个过程被闺蜜阿照拍下来,有视频有照片,放到微博上,两三天更新一次,大家眼看着小院在娇滴滴的漂亮姐姐手里一点一点变得温馨而富有诗意。
山里的生活不需要烟熏妆,只要每天用山泉把脸洗干净。阿飘变成了本来的自己,干干净净不着纤尘。
学艺术出身的阿飘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娴雅的风范,不论是抡铁锤还是和稀泥,阿飘都能保持发丝不乱衬衫雪白。
阿飘立马变成了拥有神奇能力的漂亮姐姐,拿起针能绣花扛起锄头能耕田文武双全的那种。
接着把阿飘在山上拍的照片发上去,纯风景的,风景加美女的,纯美女的,反正阿飘在这个山上感觉好得不得了,她朦胧的背影,疏离的眼神, 配上密不透风月光般的森林,很快收割了一大帮粉丝,纷纷嚷着要来山上找神仙姐姐拍照,要来沾点仙气。
阿飘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成了网红,还是很高级的那种。
起初阿飘在村子里找到一个小伙子来当摄影助理,因为扛着沉重的摄影器材满山跑,城里人肯定吃不消。
没多久来了一个帅哥,高大有肌肉,好颜好身材,不是一般的好,是可以让尼姑动了凡心的好。帅哥毛遂自荐来当摄助, 自带工资,只求神仙姐姐赏个住处。阿飘欣然接受。
俩助理,山里的土哥和城里的诚哥。土哥每天干完活回村里自己家,只有诚哥住在阿飘的家里。
帅哥美女独处一室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可惜这两个人似乎都带着绝缘体,小心地保持朋友关系。诚哥是因为之前被女人折腾得够呛,想要躲到山上来寻一份清静,可又舍不得美女。阿飘挥舞木槌砸泥巴的情景,让他相信这是个安全的美女。
阿飘之前经历了太多男人,男人在她眼里变得雷同和油腻,不再有吸引力,她要恢复干干净净的女儿身,去好好谈一场恋爱。呵呵,你要说这怎么可能?阿飘觉得,只要自己的感觉回到处女时代,那她就变回了当初的自己。至于身体,她每日沐浴山间的空气,认真打坐吐纳,已经越来越干净了。
山里的生活是很具体的,虫蛇老鼠就是一关,漆黑的夜晚来自屋子外面的奇怪声响也让人心里发毛。这是阿飘最难适应的,差点因此逃离此处回到城里。阿飘的床是原先房主的老式木床,有四根柱子支着一个床架,床架上挂蚊帐。这天晚上老鼠闹得太凶,在床架上赛跑,弄得床震动起来,阿飘用被子使劲捂着头,捂得满头大汗呼吸不畅也不敢出来。她想给诚哥打电话求救,可是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现在哪敢把手伸出去?当她感觉到有东西爬上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的时候,终于崩溃地大叫起来。
捂着被子,叫声传不出去,房门突然被推开,诚哥闯了进来,老鼠听到响声立即撤离,诚哥打开灯,只看见一只老鼠飞快地消失在墙角的柜子底下。
阿飘掀开被子大口喘气,诚哥问了句“你没事吧?”
“还没被老鼠吃掉”
“那我回去了。”
“别走!”阿飘叫道,“你刚才听见我叫救命了吗?”
“没有。”诚哥回答。
“那你怎么会来?”
“我就是突然感觉你有什么事,所以就来了。”
阿飘看着诚哥,凌乱的黑发衬着粉红的脸,此时的阿飘完全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处女,以一种要交出自己的姿势躺在床上。
诚哥突然觉得嗓子发干,脚被钉在地上再也挪不动步子。
“你可以陪我吗?老鼠太恐怖了。”
“可以,明天我就把老鼠洞堵起来,再买些粘鼠板。”
诚哥坐到窗户下面的椅子上,“我坐这儿陪你。”
阿飘沉默片刻,说:“你得睡觉啊,明天还要干体力活。来床上睡吧,反正床很宽,我们各睡一边。”说着往床里边挪了挪。
诚哥犹豫着,随即他在心里笑自己,不就是陪美女睡个觉嘛,又不是没睡过,犹犹豫豫倒显得不坦荡。
诚哥上了阿飘的床,侧身向外睡下,阿飘却伸出胳膊搂住诚哥的腰,软软的身体贴在诚哥后背,阿飘柔声道:“我可以这样吗?没别的意思,这样我才能安心睡觉,你也安心睡吧。”
诚哥突然转身过来,手脚并用地抱住阿飘,极尽魅惑地耳语:“这样是不是更安心?”
阿飘的心突突跳了几下,嗯地答应了一声。
诚哥的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翻身太快的缘故,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平静之下是两人自己和自己的交战,谁越过那道坎,谁就输。
俩人相拥而眠,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把他们唤醒的时候,他们看着彼此的脸,心里都在为自己昨天的胜利而开心不已。
昨晚那样的相拥而眠,两人既喜欢又害怕。
诚哥把鼠洞堵死,粘鼠板和鼠药各处摆放,老鼠就不再来闹腾了。
这件事情之后,阿飘和诚哥之间多了一些东西,偶尔的眼神触碰让他们获得浑身通电般的快感。他们享受这种感觉,并不急于戳破。如同孩子盼望着即将得到的糖果,如同成人之间的前戏。他们配合得很好,因为他们都想拥有一场清新动人的恋爱。
阿飘想要尽快彻底摆脱在以往那些男人身上沾染的油腻,她想要真正活得如别给她的标签一样,仙气十足,才能配得上她和诚哥之间的感情。她以为自己已经无限接近目标了。
可惜她的梦想在一个清晨彻底破碎。
这天早晨,阿飘正坐在马桶上,这是她的习惯,每天早上上大号,她很容易便秘,所以必须规律,即使像现在这样规律了,还是时不时地便秘,这让她很苦恼。
今天又便秘了,阿飘在马桶上憋着气涨红了脸,把所有力气集中到肠道末端。她的脸因为憋气和用力过猛,变得紫红肿胀,神情疏离的柔美双眼如死鱼眼睛般无神地外凸。
此时此刻坐在马桶上的不是神仙姐姐,是一个丑妖怪。
“阿飘,好了吗??我们要帮客人捕捉第一缕晨光呢,再晚就错过了。”传来诚哥的叫声。
刚好一股气受到挤压从阿飘的肠道末端喷薄而出,发出怪异悠长的歌声。像是在代替阿飘对诚哥做出回应。
阿飘的表情狰狞而又有一丝快感。
阿飘脑海里出现了诚哥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天呐,要是诚哥看到看到现在的自己会怎样?!
她要疯了。
她完全不能接受此刻的自己,我怎么可以如此之臭,如此不堪?她觉得自己和世界上最脏的乞丐没什么区别,都是一肚子的臭大便。
她想起李敖说过的关于胡因梦便秘的那句刻薄话,现在看来是多么的恰如其分。不用别人来嫌弃,她自己都嫌弃死自己了。
三年前,阿飘不在乎自己有什么气味,城市和酒吧气味浓烈,她给自己喷很多香水,她几乎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自从到山上,她的感官一下子打开了,对气味尤其敏感。
她喜欢纯棉布被太阳晒过之后的味道,喜欢自己的身体沐浴过后的味道,喜欢山间清晨湿润的味道,至于花香茶香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她喜欢自己和自己的居处保持淡淡的幽香,这才符合神仙姐姐的身份。
在这个美丽的清晨,阿飘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是臭的,因为自己的肚子里总是有屎的,任何时候!
而且每天至少一次的上大号,真的太丑恶了。
从肚子里出来的气体,那味道一定是来自地狱,不管你把自己洗得多干净,香喷喷的被窝里一旦有了这种气体,十级仙女瞬间堕入凡尘。
走在山路上,阿飘忍不住问阿诚:“当初女娲造人的时候,是按照自己的样子造的,上帝也是按照自己的样子造人的,那女娲和上帝跟人是一样的。”
“是啊。”诚哥说,“所以你想说什么?”
阿飘咽了一下口水,慢慢地说:“那就是说,上帝和女娲都要上大号,并且有可能便秘。”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便秘了?”诚哥大笑着问,阿飘尴尬地脸红了。
“啥叫不食人间烟火?上帝和女娲是长得和人一样,但是人家不像你我一样要吃米啊面啊肉那些,所以不得便秘的。七仙女还不是啊,你以为她和董永在一个锅里头吃饭,还能飞得起来?”土哥忍不住发表见解。
“再说女娲和上帝都那么忙,哪有功夫上大号啊?”
“那上帝和女娲的肠子就是摆设,没有用处的,为什么还要长肠子?”阿飘问。
“我觉得肯定是有用的,只不过人家消化的东西不同,他们吸收消化的是然天地之灵气,比如阳光月光和风。”诚哥回答。
帮客人拍摄完毕,回到家不一会,阿土就送来一个东西,神秘地塞在阿飘手上,阿飘一看,“开塞露”,她哭笑不得。
晚上用了,那种炸裂般的痛苦和尴尬不必细说,把阿飘折腾得几乎崩溃,阿飘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件事。
人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吸取天地日月精华行不通。
阿飘想到日本的大便餐厅,就是让美女先彻底清肠,然后连着一个月只吃一样东西,主要是水果,拉出来的便便就很纯正,纯正到可以成为高贵的美食,比如芒果便便,草莓便便,苹果便便。
对,先去清肠。
阿飘觉得清肠的感觉太棒了,虽然流出来的液体不忍卒睹,但是想到肠子里干干净净再没有臭东西,心里真是无比惬意。
可是一直吃一种东西,口味和肠胃都受不了。阿飘坚持了三天就放弃了。
阿飘想到辟谷,可尽管吃得很少,有时候甚至断食,但是肠蠕动和便便依旧每天产生。
阿飘在网上选购熏香的时候,发现了一家名为石浦趣味店的网店在卖一种名为香香公主的胶囊,发明者声称吃下去之后,出汗和呼吸以及所有的体液,可以有鲜花的香味,目前开发出来的有玫瑰花、茉莉花、铃兰、百里香、柠檬草五个品种。让你由内到外散发迷人香气!
阿飘马上联系卖家询问:“能否让大便变香”。
客服回复过来三个惊讶的表情,就不再理会了。
阿飘先买了一个疗程的香香公主胶囊,茉莉花香味的。吃了几天,阿诚第一个发现,问她是不是换了茉莉花香水,阿飘笑而不答。
过了半个月,有人给阿飘发信息:“您是否咨询过大便变香的问题,我是香香公主的发明者,名叫石浦,是石浦趣味店的主人,也许我可以帮你。”
阿飘立即回复:“好呀好呀!我希望大便的气味是香的,最好是完全不产生大便。”
对方回复:“我正在研制一个新产品,还在试验阶段,希望能跟您见个面, 如果能得到您的支持就太好了!”
阿飘求之不得,立即给对方发出邀请。
过了十天,石浦如期而至。石浦盯着一袭白裙浅尘不染的阿飘看了半天,叹道:“真是仙女啊!”
“离仙女还差一步,就看你的本事了。”阿飘俏皮地回答。
石浦带来了一堆瓶瓶罐罐和几瓶色彩怪异的液体。
阿飘安排石浦和诚哥住东屋,石浦一见到诚哥,就拿出几颗粉红色的胶囊:“这个送给你,你自己吃或者给女朋友吃都挺好的,香!吃了从内到外都香,跟香香公主一样,所以叫香香公主丸,这是玫瑰味道的。”
诚哥早听阿飘说了石浦的发明,他也挺好奇,尽管这种从内到外的香对他并无意义。
当天晚上,石浦就开始给阿飘用药。
诚哥担心这些药没有经过专业机构的认证和许可,不安全,劝阿飘不要贸然尝试,但是阿飘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呢?何况石浦带来的都是外用药,倒一些在浴缸里,水变成淡淡的绿色,人在里面泡上十分钟即可。
按照石浦的说法,她的便便气味会逐渐变淡,直至完全无味,最后变成花香。
阿飘开开心心地泡了一个星期药水澡,果然便便不那么臭了,阿飘欣喜若狂,虽然依旧每天必须上大号,但是离她的理想是越来越近了。
每次便便之后,阿飘都要仔细嗅闻那堆从自己肠子里出来的东西,那堆东西的气味越来越美妙。
一个月之后,阿飘的便便已经完全不臭了,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阿飘陶醉于这种幽香,甚至忍不住让石浦来分享。
石浦本着科学精神每每对阿飘的屎发出由衷的赞叹:“真好闻啊!这才是仙女的便便!”每次查验完毕,石浦都把阿飘的便便一点不剩地收走,说是有了新产品的灵感。
这期间,石浦每天忙于新产品的试验,因为阿飘的终极目标是完全不产生便便。想到自己亲自参与了一个仙女的诞生,石浦就兴奋不已。
一天傍晚,石浦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盘薯片来找阿飘:“仙女,以后你就吃薯片吧,这种薯片吃了之后,就不会有便便啦!”
阿飘怀疑地看着石浦说:“每天只吃薯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我都不能吃了?而且薯片吃多了不仅不健康,还会发胖。”
石浦说:“不用担心,这个只是看起来像薯片而已,实际上热量很低而且营养丰富,保证健康。薯片只是我初期的产品,我已经研制出了好几种口味。我会继续研究,你喜欢吃的东西都可以制造出来,口感味道跟真的一样。”
见阿飘一脸狐疑,石浦拿起一块薯片咔嚓咔嚓嚼着,“味道真不错呢!你们女生最爱吃零食了,这是麻辣香锅口味的,吃吧,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飘拿过盘子,尝了一片,味道果然不错,跟一般的薯片完全不同,和麻辣香锅完全一样!
阿飘一边在电脑上处理照片,一边吃薯片,很快就吃完了。
第二天早上,阿飘只拉出一点便便,是前一天白天吃的东西。
第三天,阿飘要赶在日出前上山,天亮之前就起床上厕所,可是什么也没拉出来。看来薯片起作用了。这一天,阿飘感觉身心无比轻松。肚子饿了就把随身带的薯片拿出来吃几块。
很快,石浦的刺身薯片、鱼香薯片、粉蒸牛肉薯片、麻婆豆腐薯片等等陆续研制成功。阿飘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薯片,阿飘吃得十分开心。
诚哥和土哥吃着平常的米饭肉菜,看着阿飘咔嚓咔嚓嚼薯片,有些担心。
让自己丑陋不堪的便秘和臭大便永远地离开了,阿飘活得自信轻盈,觉得自己是当之无愧的仙女啦!她想给自己改名字叫“香飘飘”,可惜和某个麻辣方便食品同名,暂时没有更好的名字,只好放弃。
自从开始吃石浦研制的薯片,阿飘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起了一些变化。
最明显的感觉是精力比以前充沛了,翻山越岭工作一天,晚上处理照片到深夜,也不觉得丝毫疲惫。她走路带风,经常不得不停下来等两个摄影助理和前来拍照的客人。
阿飘的头发也比以前浓密了,乌黑浓密的秀发长得飞快,往常两三个月修剪一次的披肩长发,现在一个星期就能长到腰部,必须隔三差五地修剪。
指甲也长得很快,必须每天剪。
她还特别喜欢呆在户外,不管是大太阳天还是雷雨天气。
以往她很注意防晒的,晴天出门必定要抹厚厚的防晒霜,墨镜遮阳伞严密保护自己的白嫩的皮肤。现在这些她都不用了,最喜欢把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晒,阳光似乎能穿透她的身体,让每个细胞无比欢畅充满活力。
她喜欢在雨中欢快地舞蹈,让发丝飞扬,她的头发在雨水中似乎有了生命。
石浦的研究有了成果,便打算下山去,走之前他为阿飘准备了足够的薯片。他跟阿飘说好,过段时间就给她送新的薯片上山。
正直夏季,山里的天气变幻无常,前一分钟还阳光灿烂,一瞬间就乌云密布狂风暴雨。
一个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的夜晚,土哥和诚哥站在窗前,看着伫立在雨中的阿飘。一道闪电把小院照得如同白昼,阿飘白裙随风鼓胀,满头长发竟然全部立起疯狂地扭动,像无数条蛇。
“美杜莎。”诚哥吐出三个字同时手里的茶杯哐当掉到了地上。
“你说啥?”土哥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问道。
“阿飘要变成妖精了。”诚哥喃喃低语。
“诚哥,我后背咋那么冷?我还是先回家吧。”土哥声音有些发颤。
诚哥冲出去想把阿飘拉回屋里,他使劲拉阿飘的胳膊,阿飘仰着头纹丝不动。诚哥弯下腰企图把阿飘抗起来,可是阿飘的脚底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拔不起来。
“土哥快来帮忙!阿飘!阿飘!跟我进屋去!”诚哥大叫。
土哥跑了过来,两个男人一个抱腿一个抱腰,想把阿飘拔起来,阿飘纹丝不动。
诚哥急得要哭了,土哥浑身筛糠一样抖,不知道是被雨淋的还是吓的。
“你们在干嘛?”阿飘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怪怪的,像劣质的读书软件。
“阿飘我们进屋去吧,再淋下去你会生病的。”诚哥哀求道。
“呵呵,这么长时间,你们有见过我生病吗?”阿飘的声音回复了正常,“好吧,照顾你们的情绪,我跟你们进屋去。”
阿飘抬起脚的一瞬间,土哥看见阿飘脚底有几根长短不一的白线,从土里拔出来还带着泥。
回到屋里,土哥在灯光下盯着阿飘的脚。
“你在看什么?”阿飘问。
“我能看看你的脚底吗?”土哥说。
阿飘抬起脚,脚底除了泥,什么也没有。土哥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诚哥说:“你能不能不要再吃薯片了,你不觉得你最近变得有些奇怪吗?”
阿飘瞪了一眼诚哥:“我觉得我越变越好了呢!少管我的事!”
诚哥不甘心:“不就是便秘吗?有必要这么折腾吗?何况吃喝拉撒是每个人都有的事。”
阿飘突然妩媚地笑了,柔声说:“你不觉得我不是一般人吗?大家都叫我仙女呢!”
诚哥见劝说无果,便偷偷地用普通薯片替换了一些石浦的薯片,阿飘吃着觉得味道不对,也没多想。可是隔天阿飘拉起了肚子,拉得天昏地暗浑身乏力起不了床。这么久的努力化为泡影,阿飘很愤怒。
她猜到是诚哥动了手脚,和他当面对峙,诚哥寸步不让,两人大吵一架之后,阿飘硬着心肠把诚哥赶走。
诚哥提着行李走到门口,对着空气说:“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吗?因为我欣赏你,你优雅有趣,还那么美,最重要的是你不作。可惜我还是看走了眼。”
“我只是想让我配得上你,配得上我们的爱情。等我成功了,我一定把你找回来。”阿飘默默地躺在床上,眼泪流到耳朵里。
诚哥走了,只剩土哥留在阿飘身边,土哥害怕,每天干完活就早早回村里自己家。 至于晚上下雨时阿飘要怎样表演,土哥眼不见为净。
阿飘的食量越来越小,石浦来送过一次薯片,吃了一个月还剩下不少。晒太阳和淋雨让她感觉身体充盈,不吃东西也不饿。
不知不觉入了秋,秋高气爽的山间变幻出深深浅浅的紫红和金黄。阿飘发现自己的头发和指甲明显长得缓慢了,几乎恢复到之前的正常速度。
一天早上,阿飘梳头时掉了不少头发,她吃惊地看着梳子上和地上的头发,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阿飘望向窗外,树叶在秋风中纷纷落下,有的地方已经能看见光光的树枝了。难道我的头发也像树一样,季节性脱落?
随着天气转凉,阿飘发现自己有些电力不足的感觉,身体越来越懒,在山上走不了几步就累得慌。她给石浦微信留言问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久石浦才回复:一切正常。
土哥几次想劝阿飘吃正常的食物,但想起那么帅的诚哥都被赶走了,所以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阿飘的头发每天大把大把地掉,她变得嗜睡,只想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睡大觉。许多想来拍秋景的客人都被阿飘拒绝了,她实在无力再给客人拍照。
尽管天气转凉,她还是喜欢淋雨,而且从来没有因此感冒过。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已经入睡的阿飘听到雨声,立即起床来到院子里。
她站在雨里,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站着睡着了。
早晨土哥推开院门,看见立在院子中间浑身湿透的阿飘,发现她变得那么苍白瘦弱,眼窝深陷,打湿黏成几缕的头发垂在两颊,头顶上能看见一块一块裸露的头皮。
土哥想叫,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阿飘吗?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时一阵风吹来,阿飘睁开了眼睛,她吃力地把头转向土哥,用微弱的声音说:“土哥,帮帮我,我动不了了。”
土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把阿飘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一手揽住阿飘的腰,阿飘一动不动,土哥说:“你抬腿走路呀!”
“腿抬不起来。”阿飘气若游丝地说。
土哥便用两手去拔阿飘的腿,阿飘的脚像生了根长在土里了似的。
土哥想起那晚看到的白线,莫不是阿飘长根了?
他蹲下身用手扒开阿飘脚边的稀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积水的泥地上,溅起一圈水花。
“妈呀,真的长根了!”土哥心里叫着。
他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给诚哥打电话。
“诚哥,快来救救阿飘吧,她、她、她…”
“她怎么了?你快说呀!”
“她长、长根了,她把自己种在院子里了!”
“什么长根了?你说清楚呀!谁种在院子里了?”
“你快来吧!我说不清楚!”
诚哥赶到时已是傍晚,紫红色的晚霞洒在小院里,阿飘的白色睡裙和仅剩的几缕长发在紫色的微光中随风摇摆。她静静地立在院子中间,看见诚哥时,她的眼里流出了几滴晶莹的泪珠,反射着晚霞变成了紫色。
诚哥上前去抱住阿飘,阿飘的身体凉凉的,有些僵硬。
“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怕,别怕,你会没事的。只是季节变化让你有些不适应,你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土哥连忙把躺椅移过来,阿飘原地躺下,脚还长在泥地里。诚哥给阿飘盖上毯子,喂她喝热水,一棵树会感冒吗?
事实上,诚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石浦那小子一听说阿飘的情况,就躲了,电话不接人也找不到。
在诚哥快到阿飘的小院时,才收到一条石浦的微信:应该是多年生植物,明年春暖花开时,就可重获新生。
诚哥质问石浦为什么害阿飘,石浦回复:我是在帮她实现梦想,这只是实现梦想的副作用而已。
诚哥把阿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他心里很乱,一面想着要去找石浦想办法救回阿飘,一面又出现阿飘春暖花开时如老树一样发芽的画面,又想是不是让阿飘呆在室外,要不要浇水呢?她还能吃东西吗?
石浦此时正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墙角堆满了薯片。在实验室的隔壁,有垒起来的大玻璃瓶,里面装着淡黄色的膏状物,那是阿飘的香香大便,是做薯片的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