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我没有给您写新的文字,抄录一篇旧文《山城的雨》送您,权当对您的思念。 山城的雨 没有哪个城市的雨会像山城的那样惊心动魄了。 那时我刚在山城买了房。山城的美总也看不够。我喜欢在朝雾中到长长的石梯下,看早起的人儿拾级而下,像穿云破雾的仙子,款款降临人间,头上还带着晶莹的皇冠;我喜欢在夜色中去看空中的轻轨,从居民楼中穿过,像破墙而出的道士,披着万家灯火,踩着一江五彩的琴键,踩出一串香香的、迷幻的梦来,还能听到轻微的、“哐当”、“隆隆”的鼾声。 我每日游走在大街小巷,串串、酸辣粉……吃不完的小吃,看不够的风景,我以为,这,就是山城! 那天,是一个流火的夏日清晨,我到江边去吹风。长长的石梯,像一道天梯,向江边斜插下来。 天很闷,像熄了火没有开炉的窑。人坐在江边,脚浸在江里,像一根吸管,从江里把水吸进去,又从三万六千个毛孔往外排。贪那一股吸入的凉气,我坐下便不舍得挪窝。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地黑了,隐隐地有雷声传来。 “要下雨了”,我终于反应过来,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风,不知从哪冒出来,又赶集似的从四面八方聚拢,使劲地推动石梯旁的大树。呼呼的风声中,那些叶啊、枝啊,在空中四处飘洒。“哐当”,哪家的窗户没关吧?被风吹得狠狠地碰在门框上。风,像一台巨大的搅拌器,不一会就将天地搅成了混沌的一片。 僻静的石梯上,零星的游人早被黑压压的云层吓跑了。赶路要紧!我低了头赶紧走着,平时那充满诗意的台阶,此刻却像一条天路,总也没有尽头。 一道炸雷在头顶响起,雨点,紧跟着下来了。我不觉加快了脚步。又一道炸雷,雨,更密了。 我想跑起来,无奈,这是石梯,只能一步一步地爬。 头发湿了。衣服湿了。浑身上下都湿了。 雨,像水做的爆竹,在台阶上炸裂,四处散开,在台面上打一会漩,流向边沿汇成一股,再像含泥的山泉向下流去。 一道电闪,又是一道炸雷,雨更大了。天河好像改了道,扯天扯地倾倒下来,像从天而降的瀑布,在地面拐了个弯,顺台阶而下。脚下没了台阶,我像站在瀑布的中央,只能凭直觉向爬。 闪电在树尖划过,雷声也在树尖炸响。黄龙咆哮而来。我感觉台阶在不断地抬高,抬高,向我倾轧下来,像要把我抖落到江心,又像要把我就地淹没。耳边还有混合的声响,宏大而震撼。 “爸爸,救我!”我快哭了。 我怕了,我像江面的一叶孤舟,风雨中原地打漩,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时隔多年,那一天我是怎么回家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雨中的恐惧却让我明白:山城之美,在于独特,独特的美总是伴着独特的危险!闯过去了,就是体验、是阅历;闯不过去,就是宿命。 从那以后,再没有哪一场雨让我恐惧得喊父亲救命,也再也没有哪里的雨让我刻骨铭心过。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只要有一次咬牙挺过的经历,再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多的却是一份淡然,也许这就叫“阅历”吧。 山城的雨,真让我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