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因为怒气也因为晕车，脸色是青白色的。

红梅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半躺着，小四正在喂红糖水，病房另一边也住了一个病人，有家人围着正转头看着门口的桂兰。

小四背对着门又遮住了红梅的目光，两个人都没有看见，桂兰已经认出了女儿，就走了过去，看她们那个样子，她的两只脚差点不听使唤。

她看了红梅的脸一眼就明白了，眼睛里的怒气就出来了，小四端着碗，小四的脸色也不好，也像生病一样，这两个，怎么不让她省心。

“妈，是不是晕车，快坐着。”小四就把手里的糖水递过去。

桂兰本想伸手把碗打掉，忍不住了，走近病床，小四往后让了让，桂兰看看她们，终究没有忍住，颤抖着朝红梅的肩膀伸出了手，在她膀子上狠狠揪了一下，又狠狠掐了小四的胳臂：“你们作、作，这是不想让我活了。”

声音低着，却是咬牙切齿的感觉。

小四和红梅的脸都呆住了，眼泪很快浮上来，红梅忍住了：“妈，先坐着喝一点热的。”

小四把头转向墙壁，妈妈的那一下打在她身上在红梅身上，深深刻进了她心里。

她把眼泪忍回去，把碗里又加了些糖加了热水，不看妈妈的脸，也不说话，把凳子用脚勾过来，把碗递到她面前。

桂兰听见那边有人在说话，头脑清醒了些就坐下来，接了女儿的碗，喝了两口。要不是晕车难受，她恨不得掉头就走。

她最先看着红梅的脸，苍白疲惫，她已经明白了，明白之后更愤怒，心里有些颤抖，你们倒是一点气都不能受，就看你们可有那么好的命。

她看着女儿的眼睛，不仅有怒气，还带着刀片，她确实恨不得把她们俩削一削。

友志不在这里，她也不想问。她突然感到疲惫、心冷了，你们作吧，我也管不了也帮不了。

灰心、失望、凄凉占住了她的心头，几口热的糖水喝下去也无滋无味。

她捧着碗，觉得浑身都冷飕飕的，她想起当年在河岸上看着滔滔洪水时的绝望，那时候红梅还在她的肚子里，此刻看着她，心里也是滔滔的洪水。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后面传来脚步声，三个人都没有动。

“咦，妈怎么来了。”

桂兰回头一看是友志，友志正拿着个保温桶来了，看着桂兰的脸：“咦，妈妈晕车吧，脸色不好。我本来想晚上打电话给你的。”

他看看红梅和小四的脸色似乎都不怎么自然，桂兰脸上也是有点呆，也收了笑容：“妈，我知道你难过心疼红梅，说起来也是怪我疏忽了，放心，我让她好好养着。”

桂兰的眼神从他身上转到女儿身上。

他走到病床另一边，把保温桶放床头柜上。要打开，红梅摇摇头。

友志也拉个凳子坐下了：“红梅受苦了受委屈了，妈，我知道，我也心疼啊，妈，医生说那个是个女孩子呢，长得肯定像红梅。”

红梅的眼里有层薄薄的水雾，她对小四一笑：“小四，你出去买些东西给奶奶，你自己买两袋奶粉，回头跟妈一起回去。”

友志拿钱，红梅拦着了，自己从枕边拿钱递过去，友志倾着身子手伸得长长的，叫着小四。

小四从姐姐手里接过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