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1日
读旷野新客《雨游西师》,竟然勾起我对母校的回忆来,这些年来刻意拒绝,仿佛那地方与我从来不曾有什么关系似的,即使偶尔去那里拜访朋友,也不过当它是一个寻常处所,有着些文化气息罢了。今日,我是真的触摸曾经,像翻看不忍卒睹的日记。 梁启超先生曰:“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闻而心惊,莫非我心已老?
北碚是一个文化小城,永远显得干净和优雅,玲珑中透着矜持,西师就座落在城中。我曾经在那里念过四年书,不怎么认真,学业也平平,除了常去图书馆看看杂七杂八的书外,我实在想不出学到过什么有用的东西。大一在乱纷纷中度过,热血青年盲目呐喊;大二钻图书馆,先读些电影理论,然后读《红楼梦》的研究文章,抄抄脂批,一不小心学业就亮了红灯;大三稀里糊涂的到处听讲座,然后街上看录像混时间;大四命犯桃花,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很受伤,留下不少阴影。毕业后回过两三次母校,都是带了老婆孩子去探访朋友,也就在靠文星湾的后校门附近溜达。其余时候我是过而不入的。据说与西农合校后变化挺大,变成了西南大学,戴了211的桂冠,在我看来,应该是地儿宽了,房子多了,人多了,系改称学院了,大师没了,如是而已。
前儿文学院失火,在网上看到朋友发的图片。其实那是当年的“一教楼”,我读书时那里是计算机系和电教系,很牛的,周末去那儿看录像还得交钱。至于我读书的教育系,就一幢三层砖混的旧楼,挨了同样寒碜的外语系,听说现在都搬桃园新修的荟文楼去了。我们宿舍在桃园,郭沫若写过一首诗《桃园花盛开》,被刻了立在图书馆的石梯旁。那诗太邋遢,简直就是口水话,让我怀疑当年他到桃园恐怕没有休息好,憋出来这样蹩脚的歪诗。
现在的大学生很是浪漫的,那日子过得真青春。我曾经也浪漫过一回,许是太投入,不小心给玫瑰刺伤了,留下些伤痕经久不褪,前些日子的《离殇》就是写的那件事。这事刺激有些大,便不敢再去故地,怕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草木石几,平添“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黯然来。
好象也有极少的值得显摆的事,这会子也想起来了。我写过一篇题目叫做《十年后》的文章,是傅德岷教授上散文课时布置的习作,觉得那是我迄今写得最好的文字。记得老先生曾经在大课上作为范文念了一遍,点评曰:“文笔可以游戏,生活仍须奋进”,我本来保存着的,后来遗失在另一个城市了。现在也就只记得文章中曾经写道“……妻已经和我分居五年了,……我穿了露着脚趾头的破皮鞋晃荡在校园里,校长说我不像个老师可学生总喜欢我。……等我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3126教室里,那只被我用笔帽罩住的蜘蛛没了踪影。”之所以能够记得这几句,或许是因为这里面多少有着谶语般的神秘罢。
时光不会逆流,回忆就会有些疼痛。然而,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在疼痛中反倒能够意识到存在。那些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曾经”忽然间涌动,手扪消逝的过往,便如同斟上一杯窖藏的老酒,临风把盏,在醇厚的余味中寻觅风干的忧伤,不觉又想起金庸先生笔下的“向来痴,从此醉”了。